——媽媽和别人的情感流動。

“小将——”

鈴木統子罕見地語塞了。

芹澤克也擋在鈴木統子身前，被她推開。

鈴木将很快反應過來。

少年臉上的表情像慢放的膠片逐幀變化，先是撞破隐私的尴尬，繼而變成故作成熟的無所謂，再到忍不住的皺眉，最後定格在憤怒。

“惡心。”

親爹可以再婚，但鈴木統子不能。

他就是雙标。

鈴木将明了道理，理性是那樣的，可情感于頭腦先行。

好惡心。

媽媽背叛了自己。

鈴木統子可以睡男人，家裡也可以多一個男的，但她不能投入感情。

媽媽但不能真的愛上另一個人，除他和他父親以外的任何人。

這給鈴木将的傷害比老媽要攻占世界還在電視上發表丢臉宣言還要可怕億萬倍

因為——

她也是這樣要求鈴木将的。

兩個鈴木遙遠地、無聲地對峙着。

“芹澤，”鈴木統子的聲音恢複成大人物應有的冷靜，“你出去。”

芹澤克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他的視線在母子之間來回掃視，最終沉默地退場。

他比誰都清楚，這對母子之間的交涉，外人無權插手。

現在房間裡隻剩下兩個人。

鈴木統子不知道怎麼跟鈴木将解釋。

她剛才隻是如常地哄騙可利用之人，感情是假的……

鈴木統子忍不住捂着額頭。

她這些年也是如此用“母親”的身份把自己和兒子一起鎖在隻有彼此的牢籠裡。

鈴木統子感覺到痛苦。

“你這是什麼表現啊！”

鈴木将被她看起來對自己感到無奈的動作傷害到。

他感到無措，外化為進攻：“你不是媽媽嗎？媽媽其實并不想要我，隻是因為爸爸抛棄你，你不得不讓我作為爸爸的情感的代替品……現在有别的男人滿足你了——”

鈴木将開朗地咧嘴笑道：“島崎亮也是吧，哈？”

鈴木将太了解鈴木統子了，了解她的控制欲，了解她的偏執，了解人性就是如此扭曲肮髒龌龊不堪虛僞。

“我隻有你……”鈴木将說，“你不讓我靠近任何人，因為你會嫉妒瘋了。”

“你要我當你精神依靠的丈夫，你扭曲地對待我。”

“我也不敢離開你了……你放走我，然後馬上就會以最慘烈的死亡懲罰我對你的出走——”

“你毀了我的人生。”

鈴木将不傻，他當然看得出淺桐美乃莉對自己的好感。

是小女孩喜歡小男孩那樣的喜歡，是放學牽手回家……不行的話，就聊聊天一起回家的喜歡。

再多也沒有了。

他呢？

其實也挺想試試牽手，再多也沒有了。

雖然不是出于真的喜歡，隻是好奇，好像有點不好。

鈴木将說：“媽媽，當你的小孩，好痛苦。”

痛苦。

鈴木統子痛苦得要死。

她從最開始，到現在，一直在痛苦。

沒有人真正傷害她，是她一直在折磨所有人，包括自己。

多可笑，鈴木統子竟在這一刻确認了最痛苦的真相：她是自己的施暴者，她是自己的劊子手。

鈴木将對鈴木統子發洩沒有得到回應。

他洩了氣，百無聊賴。

平靜地對鈴木統子望過去——

鈴木将發現一雙流淚的眼。

媽媽在哭，眼淚冒着熱氣，大顆大顆滾落。

鈴木将懷疑所有時空所有世界整個宇宙隻有自己見過這樣鈴木統子。

一邊哭，一邊抽噎。

哭得很醜，抽抽哒哒，上氣不接下氣，還不住發抖，頭發黏在淚濕的臉頰上。

無助，無措，笨拙。

鈴木将突然想起自己養的倉鼠。

倉鼠眼睛很小，滴眼藥水的時候，黑豆似的眼睛會被水珠糊住，細軟的絨毛黏成一绺一绺，在他掌心裡發抖……也是這麼一副又可憐又狼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