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恍若撥開雲霧見青天,蔡淑芬感到一陣輕松,聲音更低了:“對,下次我們就不找了,或者,假裝去找。”
蔡淑芬又看了看劉白,心裡祈禱着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者在不久的将來,這小子回他的荒山野嶺狼窩裡去吧。
可她這算盤恐怕要落空了,劉白在知道自己是人類後,并沒有重回狼群的想法,他更想要學習人類的規則和生存手段,進入文明社會,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所以面對徐家人的吆來喝去,劉白選擇了隐忍,任打任罵,有時還會裝傻充愣配合要求。
*
淅淅瀝瀝的小雨随着夜幕的到來停了,大隊裡大多數人掩門閉戶進入了夢鄉,隻幾戶人家的窗戶透出暖黃的燈光,在此起彼伏的蛙叫聲中,徐天瑞、徐家榮和徐安榮拿上煤油燈、背簍、刀等工具往萬獸山的方向走去。
來到藏野豬的地點,扒開稻草,三人乍一看,哈,還真是好大一頭野豬。
紅燒肉、蒸肉餅、暴炒肉、腌肉……
徐安榮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關于豬的各種吃法,垂涎欲滴。
“快點快點擡回家。”他迫不及待想要吃吃吃。
“慢點。”徐天瑞說,“先擡到見溪河屠宰幹淨。”
有了目标,三人沒再說話,合力将野豬拉出來,突然,一個黑影蹿過來,齊齊吓了一跳。
“哎呀呀——鬼啊!!!”
徐安榮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臉害怕地哆嗦着:“别吃我!别吃我!”
“傻子,不是鬼,是劉白。”徐家榮嗤笑了一聲,沒眼看那副慫樣。
“是你啊。”徐安榮站起來拍拍屁股,幾拳錘了錘劉白,責怪道,“劉白你吓死我了,摔得我屁股好痛,都怪你,都怪你……”
“好了好了,不要再鬧了。”徐家榮借着燈光看了一眼劉白,說,“他跟來也好,他力氣大,讓他背。”
“他就是個孩子,力氣能大到哪兒去。”徐天瑞不贊同道。
話剛落,就見劉白背起野豬健步如飛,跑了。
“欸欸欸,這邊這邊。”徐家榮快步追上去,拽住一條豬腿引導着方向。
劉白想了想,自己也吃不掉那麼多,分一點給他們也行。
來到見溪河,借着溶溶月色和煤油燈,将野豬放在岸邊,一刀一刀砍下,開膛破肚,血水順着河流沖走,不必擔心會留下什麼痕迹。
血腥味激起了劉白身上的嗜血因子,目露兇光,看着肥肥的肉,紅紅的血,他終于忍不住,“嗷嗚”一聲咬下去,大塊朵頤,那吃相粗暴又狂野。
或許這段時間,劉白的溫馴讓他們忽略了他是狼養大的孩子,這一幕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平時敦厚穩重的徐天瑞也被吓得兩股戰戰,父子三人尖叫着跑到一邊抱作一團。
劉白恍若野獸吃東西又猛又急,不一會兒,半邊的豬身被吃掉了四分之一,他才站直身,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月光下,鮮血糊了他整張臉,三人看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劉白填飽了肚子,記起徐知畫之前曾警告過不能吃生肉的場景,他煩躁且懊悔地撓了撓頭,低眸看了看,嗅了嗅,又髒又臭,想到回去又該挨罵挨打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躲在不遠處的三人,便徑直走到河中央搓洗起來。
“他吃豬,不吃人吧?”徐安榮惴惴不安發問道。
“應該不吃吧。”徐家榮不确定地說。
“我先過去看看。”徐天瑞起身邁步。
富貴險中求,這剩下的豬肉還有很多呢,可舍不得不要。
徐天瑞試探着拿起刀再将野豬分塊,見劉白沒有什麼反應,心稍稍放松了些,而兩兄弟見此也慢慢走過去。
劉白在河裡遊來遊去,而父子三人砍來砍去,各自忙活着,誰都不妨礙誰。
收拾好野豬,分塊裝在背簍裡,打道回府。
若是以往,徐安榮早就嚷嚷着罵劉白沒點眼力見不會幫忙了,但見識過他兇殘的獸性吃相後,這會兒屁都不敢放一個。
三人走得快快的,恨不得将他甩掉。
劉白輕而易舉就追上了,見徐天瑞背得最吃力,還很眼力見地搶過背簍來背。
“不用不用。”徐天瑞擺擺手,作勢要搶回來。
劉白沒理他,背着背簍腳底生風,很快将他們甩開先回到家。
“哎喲,你也跟過去了?不要背進屋!”背簍濕漉漉地滴着水,在客廳等待着的蔡淑芬見到劉白,連忙招呼他在外面放下。
劉白卻直沖沖往徐知畫的房間闖,一心想着要拿肉去換糖。
“哎喲,你這狼崽子要死啊!”蔡淑芬在後面拉着,沒拽動。
屋子裡,在昏暗的煤油燈中,可見徐知畫睡着了,嘴巴微張,輕輕打着呼噜。
想起徐知畫有很大的起床氣,劉白猶豫了一秒,決定還是不要吵醒她。
風一樣闖進來,又風一樣跑出去。
将背簍丢給蔡淑芬,劉白轉身去水缸那舀水将腳下的泥沖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