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綠鏡池池水暈開層層漣漪。菡萏飄香,遊魚歇在荷葉底下。
池中有一亭,紅漆将要落盡,石磚縫隙内草兒繁茂,遠遠望去,好生蕭索。
亭子在一個被抄家的大官府邸,府裡出過命案,還有鬧鬼傳聞,于是十餘年來賣不出去,也就荒廢了。
有些暫時無處可去的人翻牆進府歇腳,據說曾在不同時段,在此目睹白衣長發女鬼垂釣。若遇過路人,會請求過路人教其垂釣。
過路人自然不敢搭腔,女鬼不會發狂害人,隻會抱着柱子啼哭不止,哭聲尖銳哀傷,讓人聽着又是難受又是害怕。
正常人光是撞鬼就得吓得屁滾尿流,遇到的若再是這樣一個癖好特殊的女鬼,可不瘆人至極。
因神器時靈時故障,經常引入錯誤方向,野蘿一行人耗時五月還未得到下一塊碎片的消息。
也不知上邊會不會覺得他們是廢物……
野蘿有些擔心再耽誤下去,天界會派人來接她,想辦法逼出她體内的碎片,派更有能力的去做。
這樣豈不是發達無望?
不行!她絕不能讓此事發生!
故而野蘿在那二者看不見的背後,耗損自身修為強自感應,這次指引的方向直接到了大啟京城,且動靜比之前更為強烈。
京城!她還可以去看看阿婆的轉世!
于是一行人來到了大啟皇城。
郊外一間荒廢的茅草屋内,野蘿和淇奧在入定修煉。阿樹挂在外面一棵樹上自娛自樂,他看着裡面二人,啧啧搖了搖頭。
話說那兩人用功是真用功啊,一路上空閑時間不是在看書就是在修煉,跟兩個陀螺似的轉不停,都不怎麼休息的。
這……他才不會被影響呢,他沒法長時間集中在一件事上,那樣太枯燥乏味了,他會發黴的!
好在如今他們信任他,不再限制他的行動。
所以他現在也是自由身了。
當然,目前他是絕不可能再跑的,原因有三。
其一,他知道了尋神器碎片的秘密,若他跑了,天上地下一衆神仙絕不會放過他,還會牽連野蘿、淇奧,還有柯明。
其二,混沌鼎是什麼?這半年多來他可聽了不少傳聞,集齊這樣一件神器,别說冥界的鬼差了,天界他都去得!
其三,他如今可不比從前,那會無心做任何事,現在奇了怪了,萌發了要做點什麼出人頭地的想法,所以他定不會半途而廢!
做鬼做得像他這般的,也是稀有。
阿樹多少有點自命不凡的念頭。
新認識的鬼友給阿樹講了綠鏡亭釣魚的女鬼,他說這還挺新鮮。于是乎飄飄蕩蕩,一路找到了綠鏡亭。
他們說女鬼性格寡淡,不喜交友,常年徘徊在綠鏡亭。附近的鬼見她漂亮,尤其端坐湖邊,一本正經垂釣的模樣如畫般美麗,實在是鬼中罕見的美女。
因而雖然女鬼時常沒來由的悲傷啼哭,惹鬼心煩,他們都對她格外寬容,常常遠遠的觀其釣魚,如癡如醉。
即使搭話時她隻會甜甜一笑,說一句:“可否教我釣魚?”
他們架不住那甜美笑容啊,男鬼女鬼都想去和她搭搭話,盡管說來說去隻有那一句。
看來這裡的鬼都有些不正常,阿樹如此感歎。
鬼友說她多在雨夜出現,今夜去,她在的可能性很大。
果不其然,阿樹飄到綠鏡池邊,就見那女鬼拿着個杆子正襟危坐。
沒錯,在阿樹看來那隻能叫做杆子,别說魚餌了,連魚線都沒有,這女鬼連這點都不知道,斷然是隻傻鬼。
池邊三隻男鬼見到阿樹,笑的意味深長。
男鬼甲:“新來的外地鬼?也來看我們鬼中西施?那不用排隊了,哥幾個讓你先。”
兩隻女鬼看見阿樹眼睛都直了,表情極顯誇張。
女鬼甲擦了擦哈喇子,眼尖看見了阿樹鞋面上沾染的穢物,不容阿樹拒絕,動作極快的擦拭了個幹淨,随後激動道:“這位哥哥好生俊朗,簡直鬼中潘安!哥哥,可有配偶?”
女鬼乙挺起傲人的身姿,擡手理了理花白的頭發,行了一個大家閨秀禮,嬌滴滴的道:“小女子芳齡四十,頭一次見這麼俊的,郎君,介意姐弟戀否?”
該說不說,都挺有禮貌的。
阿樹受寵若驚,呵呵幹笑一聲,正要說話,就有一隻溫軟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野蘿清脆的聲音響在耳邊:“喲,阿樹交友能力很強嘛,也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呗。”
五隻鬼看見野蘿腰間閃亮的鬼差腰牌,驚得燈籠眼都要滅了。
男鬼乙指着阿樹:“你,你竟然與鬼差為伍!”
女鬼甲乙異口同聲:“呸,老娘瞎了眼了!”
說罷,一陣陰風慌張吹過,抖得葉上積雨簌簌而下,直灌野蘿脖頸,環顧四周,哪還有半點鬼影。
野蘿略微擡了擡手,那五隻鬼眨眼睛被吸了過來,有哭的有罵的,吵得她耳朵都疼。
這些無一例外全是橫死的厲鬼,且手上沾染了人命,怨氣已消散,還流連人間四處飄蕩。
野蘿抛出收魂袋,将他們吸了進去。
阿樹笑得直不起腰:“你鬼緣很差的呀,哈哈哈,鬼差之于鬼,就如盜匪看見捕快,老鼠看見貓。現在是不是發現隻有我能與你和平共處。我這隻鬼,還真是世間罕見。”
野蘿不以為然,聳了聳肩,目光看向綠鏡亭中的女鬼。
“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