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過後,三道光從戚星姝境眼飛躍而出。
慕廣勳仿佛見身邊兩人忽然消失,再睜眼時仍好端端在他身邊。
定是神經繃得太緊産生錯覺。
“累暈,我要趕緊找地眯一會緩緩。”阿樹出來後目光一掃,發現窗前竹制躺椅,連忙飄過去躺下。
野蘿忍笑,這懶鬼還真是能躺着絕不站着。
她傳音道:“你幹什麼就累暈。”
阿樹眉心微動,偏頭掃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又轉過頭去。
野蘿滿腦問号,他剛罵她空腦殼,她都沒生氣,現在他還反過來不理她,幾個意思?
嫌她說得太過直白?
男鬼心,海底針!
竹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慕廣勳聽到動靜看去。
窗外蟬鳴嘒嘒,鳥啼啾啾,微風吹動窗前輕紗,竹椅無人碰卻自動,實是詭異。
幼箐從進屋就坐在竹椅右側的幾案前,此時一趟鬼境,整個人無精打采,頭擱在幾案,眼睛咕噜亂轉。
注意到慕廣勳的目光,替阿樹打圓場:“是我方才腳不小心碰到竹椅,慕将軍看,我腿長。”
說着伸長腿去碰竹椅,就算用力伸長腳尖,離竹椅還有半尺遠。
她讪讪一笑,故作納悶:“剛才還挺長的,怎麼又變短了?”
慕廣勳注意到幼箐雜亂的頭發:“我怎麼記着,前面這位姑娘頭發不是這個樣子?”
這會輪到野蘿尴尬。
自從幼箐不滿她的手藝後,就變回了原身,後面事情發生得太緊湊,混亂之中忘了替幼箐恢複發型,此時出鬼境變回人身,頭上就頂着軟塌塌亂糟糟的雞窩。
野蘿摸了摸耳垂:“啊,我這妹妹一着急就愛扯頭發,方才見夏珠夫人昏厥,擔憂之下扯亂的,想是慕将軍神思混亂,沒注意到。”
幼箐嘟着嘴氣呼呼地瞪着野蘿。
慕廣勳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朗聲喚婢女進來,吩咐道:“小圓,帶這位姑娘梳妝整理一下。”
幼箐噌的一下跳起:“這位小姐姐什麼發型都會梳麼?”
慕廣勳道:“小圓手藝了得,時興的過去的,沒有不會的。”
幼箐挽着小圓往外走去,邊走邊說:“小姐姐,我跟你形容那個發型,啊,我還是給你畫出來,你可要梳個一模一樣的給我啊,嘿嘿,多謝多謝!”
幼箐蹦蹦跳跳走後,野蘿此時再看慕廣勳,心境迥然相異。
曾鮮衣怒馬英姿勃發,卻在過程中接連喪失至親,摯友,心悅之人,從慕小将軍成為慕将軍這一路走來,他丢掉太多。
如今退卻稚氣,獨當一面,成為大啟守護神。
過往怒罵淇奧,而今自己成為淇奧。
那夏珠對他而言,是什麼呢?
如今的緊張,悔恨都不似作假,往日也許隻是因其酷似戚星姝,相處日久,而今應當也有所變化。
北冥王曾說,生死冊有載,慕妍雙親相敬如賓。
戚星姝的出現,其實對慕廣勳而言,也是看清内心的機會。
野蘿默默施法修複戚星姝受損魂魄,戚星姝恢複體力,從夏珠體内飄起,而後飄到她身邊,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野蘿道:“你可有話對慕将軍說?”
野蘿說這話時并未避着慕廣勳,後者聽完渾身一震,目光順着野蘿看去,百花燈附近站着戚星姝?
戚星姝愧疚道:“請大人代我道歉,我無意吓到慕府衆人,實在抱歉。還有一句,望慕大哥珍惜夏珠,誤負眼前人。”
野蘿轉過身:“慕将軍,你都聽見了吧?”
慕廣勳額前滲着大顆汗珠,目光移到野蘿身上:“星姝她,怎未投胎?”
“不慎迷路,故而流連世間。我将為其引路,送其入地府,慕将軍大可放心,你有什麼話對星姝說嗎?”野蘿面無表情,靜靜打量着慕廣勳。
慕廣勳靜靜看百花燈良久,最終緩緩道:“一路走好。”
戚星姝對着慕廣勳的方向端莊施了一禮,野蘿一揮衣袖,暫将其收入袖中。
床幔無風自動,空氣扭曲一瞬,慕廣勳覺察到異樣:“她走了麼?”
野蘿道:“走了,慕将軍,可心有遺憾?”
眼前人能一眼看出夏珠體内是星姝附身,能不動幹戈讓星姝心甘情願随其離開,斷非常人。
不知為何,慕廣勳覺得她的眼神極具穿透力,明明隻是少女樣貌,神情卻如閱盡千帆後的長者,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他坐到塌邊,輕拂夏珠臉頰:“人總要向前看,執着于過往,便會如我錯過現在,傷及身邊人。這些年,我虧欠夏珠良多,如今大徹大悟,卻也不知,是否來得及。”
“慕将軍從前不愛夏珠,為何要與其成婚?是因為她像星姝?”
慕廣勳苦澀一笑:“那時星姝香消玉殒,我心如死灰。可就在三年後,藩王起兵謀反,我帶兵鎮壓,凱旋途中遭餘孽偷襲,落于山崖,是夏珠救了我,後來她便跟着我到了将軍府。我久未成婚,聖上有意為我賜婚,那時夏珠在将軍府已有兩年,我便娶了夏珠為妻。”
野蘿心念一動,鬼有鬼境,人腦海中有過去,她可借助神器之力,探看夏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