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的随從探了探白秀英的鼻息,旋即回禀道:“人已沒氣了。”此言一出,圍觀人群中響起一片倒抽冷氣之聲,也有那膽大的低聲嘟囔“撞得好”。
宋喜雨仿若無事,輕盈地從馬背上躍下,随意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雷橫緊盯着她的面容,幹裂的嘴唇開合數次,方結結巴巴喚道:“小、小公子?”
許久不見,宋喜雨的面容似乎沒什麼變化,自己卻蒼老了不少。
自宋江誤殺閻婆惜,他便再未見過宋喜雨的蹤影。這些年,他和朱仝借着督頭身份巡縣,這些年,他與朱仝憑借督頭身份,踏遍郓城大小角落,卻一無所獲。不想今日這般狼狽的情形,兩人卻相遇了。雷橫顧不上體面,拖着沉重枷鎖,幾步上前。
宋喜雨瞧他滿頭大汗,輕搖折扇,為他扇了扇風,調侃道:“雷督頭,日子過得不咋樣啊。” 随即示意随從解開雷橫的鐐铐。
雷橫登時眼眶濕潤,自家哥哥輾轉各地最終上了梁山的事他早已聽聞,隻感歎時運不濟,可憐了這宋家父子二人。一邊想着,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宋喜雨垂在額前的烏發,卻被她蹙眉躲過。
身後随從見狀,立刻上前推開雷橫,怒喝道:“大膽!衙内也是你能觸碰的?”
雷橫這才從重逢的激動中回過神,打量起宋喜雨華貴的衣飾,驚道:“衙、衙内?”
在他印象裡,衙内乃高俅之子,曾在東京作惡多端,欺辱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的夫人,後來聽聞不知被哪個嫉惡如仇的好漢奪了性命。
宋喜雨輕歎了口氣,哂笑道:“郓城果真是個小地方,消息不甚靈通。”言罷,她斜倚在棗骝馬上,金冠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高聲喊道:“新知縣何在?還不來迎接本衙内!本衙内要住那查封的宋府!”
本來看守雷橫的守衛立刻跑去縣衙報信了,留下雷橫瞪大雙眼,震驚地說不出話。四周圍觀的百姓也炸開了鍋,紛紛道:原是宋押司的義子?怎得跟了高太尉?若是仁義的宋押司知曉,不得被氣死?
世人皆知宋江為官清廉,平生最恨奸佞。即便如今上了梁山,也不似尋常山匪,仍打的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旗号,正與那高俅敵對。宋喜雨此舉,無異于認賊作父。
指指點點的聲音多了,宋喜雨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自若的甩開折扇,一副不計名譽的無賴模樣。
千般萬般的話湧到雷橫嘴邊,卻硬是說不出一句責怪她的話。
很快,知縣匆匆趕來,忙不疊行禮:“不知衙内大人親臨,下官有失遠迎!”
宋喜雨側開身子,指了指不遠處倒在地上的白秀英。知縣神色一頓,立刻跪了下來,“賤人不懂規矩,擋了衙内的路,本就罪該萬死。”随後轉身喊道:“還不快将這賤人的屍體拖出去扔了,省的在這裡壞了大人的心情!”
随後又笑呵呵地看着宋喜雨:“衙内,宋府已經打掃幹淨。”
宋喜雨又爬上馬背,臨走前,雷橫卻上前握住她的腿,神色一滞,“等、等等......”
知縣急地立刻去抓的肩,“大膽犯人!來人啊,把他壓入大牢!”
話音剛落,馬背上的宋喜雨突然嗤笑道:“免了。正巧本衙内缺個尋歡作樂的伴兒,把他洗幹淨,送入宋府。”
此言一出,場面瞬間變得寂靜無比。
衆人的表情皆是變得難看無比,隻有兩個跟在馬後的随從一副早已習慣了的樣子。
當然,表情最可怕的還是雷橫本人,一副看見菩薩變成了殺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