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有一事不明,陛下何須故意惹太女君離心。現陛下根基未穩,正是用裴家之時,如此是否不太妥當?”邀月問地極為謹慎,旁人可以說不了解這位新帝的真實性格,她作為離新帝最近的人卻多少知道一些,新帝并不如表面上那麼好拿捏。
“你覺得是一個有野心的新帝讓人忌憚,還是一個不知是否有野心的新帝讓人忌憚呢?”宋南錦批改奏折的動作未停,帶着點無害的笑意說道,“裴頤是裴家的耳目,我當着傀儡皇帝卻沒有一絲情緒,裴頤會怎麼想?人須得有七情六欲,才會讓人放下警惕。”
宋南錦從不輕易信人,但邀月是自小服侍在言問容身邊的人,是言問容給她留下來的人,她沒有懷疑的理由。言問容與她青梅竹馬,是世上對她最好、最真心的人,可歎死在了他十八歲。
若非如此,今日住鳳儀宮的不一定輪得到裴頤,宋南錦盯着奏折上裴瀾的批語冷笑了一聲。
邀月見女帝冷笑一聲,即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以為是何人的奏折得罪到了女帝,正要開口請息怒,卻見女帝說不清是何情緒地說了一句:“裴頤……”
“我是不是有時候有點奇怪?”裴頤走着,眼瞧前方便是景陽宮,現下最得宋南錦喜愛的顧玉堂的住所。
竹清内心是否贊同,何止是有些怪,您自稱“我”便怪得很。在竹清心中,自家公子自然是最好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公子有時确實很奇怪。公子講起規矩時那叫一個賢良淑德,多少京中少爺的典範,可若是随意起來簡直是潑夫罵街。
“罷了,你不說我也曉得。”裴頤走了好些時候,身體開始暖和了,他見四下無人正要伸個懶腰,伸到一半,景陽宮的門開了。
顧玉棠着一身素衣,也沒戴首飾,與他平日華麗的裝扮差了許多,卻也另有一番味道。他旁邊的侍從聆風提着食盒,顧玉棠有些詫異地瞧着裴頤怪異的姿勢。
裴頤手伸到一半,摸了摸自己的發冠,道:“竹清你瞧本宮的發髻可有歪?”
竹清低頭,忍笑:“回殿下,未曾。”
顧玉棠了然,走到裴頤面前福身:“太女君安,太女君這是從乾清宮來?”
“正是。”裴頤笑得和藹,“陛下初作踐,諸事勞累。本宮身體也不大好,你們可要多伴在陛下身旁,讓陛下注意身子。”
顧玉棠點頭稱是。
“太女君說的可真有意思,哪裡見得陛下願意他陪着。”聆風見走遠了,便挖苦着空有名分的太女君。
顧玉棠笑了笑,“太女君這個人,可笑歸可笑,我卻沒有十分厭惡他。他有正夫的名分在,不去争陛下的寵愛,也不參與郎君們的事。與我而言,算不上威脅。”
前方一位侍從快步走過來,臉色不太好,“見過郎君,奴聽聞孟郎君已經先一步去乾清宮了。”
顧玉棠立即收了笑容,恨恨道:“孟子歌,又是他!這人真是醜人多作怪,真不明白陛下為何還願意搭理他。我甯願陛下寵愛太女君,至少太女君有着好皮相,與此人一同受寵,真是讓我覺得恥辱。”
鳳儀宮
用晚膳時,裴頤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陛下吃了顧郎君的點心沒?”
“沒呢,孟郎君先去了陛下那,顧郎君便沒去了。”竹清對這些消息可是每次都早早打聽到,等裴頤用膳時再講出來,他家公子每每聽到這種消息便可多吃些飯菜,“不過陛下吃了孟郎君帶去的點心。”
裴頤歎氣:“哎,我這一生終究是不值得的。”
“殿下,奴今日去看了庫房的幹桂花。”竹清有點無奈,“奴想着瞧瞧剩下的桂花還能做幾次點心。”
“嗯,怎麼了嗎?”裴頤面不改色。
“殿下,那桂花可都黑了。”竹清聲音變大了些,心想,您的心也是黑了。
“不過就是發黴了而已,不會出大事的。”裴頤笑眯眯地道,“我便沒想過她會吃,就算她吃了,吃壞了肚子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再吃了。”
“奴有些不懂了。”
“人傻是福啊。”裴頤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這道糖醋排骨看着不錯,我先嘗嘗。”
天色越發暗,裴頤身子不大好,準備早些歇息。竹清為他更衣,他道:“竹清,你覺得陛下今日會歇誰那。”
“奴猜應是孟郎君。今日他去給陛下送過點心,陛下應當記着他呢。”竹清雖知不應當妄測帝心,但他又知公子有時實在是沒甚規矩,便也敢大膽在公子面前說。
換好了寝衣,裴頤坐到床邊,“我猜沈郎君。沈郎君性格冷淡,陛下今日被孟郎君纏了許久,應當會尋個清淨。”
“要說清淨,最清淨的應當是殿下您這裡。”竹清随口說着。
外頭響起女官聲音,“陛下口谕,今日歇在鳳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