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休息室之前，他路過了第七小隊的辦公室，不經意朝裡面看了一眼，任臨風還是不在。

“任隊肯定在一線有更要緊的事情吧，最近都在貧民區那邊，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容冰倒是知道一點，他随口問道：“你好奇的話就問問呗，你們以前關系不是挺好的？”

江晟生道：“算了......”他翻了個身，心裡有點惱火。這家夥是在躲着他吧？但同時他也有點慶幸，或許就這樣變回最普通的上下級關系也不錯。他們之間不僅僅是取向的問題，還有着難以跨越的溝壑。他的身份瞞不住的，早晚的事情。他又想起黑羽白桃給他遞的橄榄枝，或許離開第七小隊，加入情報部，才是他在異端局唯一的出路，隻是他還不想做一隻被圈養的狗，輕易把生死交到别人手上。

夜幕降臨，城區燈火通明，但街道上卻冷冷清清。而在“貧民區”，或許未來稱為管制區的地方，夜晚比以往更加寂靜與黑暗，在巷子的角落裡，“Corner”酒吧還如往常一樣營業。

“嘎——嘎吱。”酒吧大門的合頁已經老化，喊叫着提示每一個客人的到來。

“任隊，你來了我怎麼做生意啊，本來生意就不好。”李老二看着客人們警惕盯着任臨風的眼神，無奈道，“你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任臨風對着那些不友善的眼神一一瞪了回去，淡定道：“你生意差我才敢來，看着也就四五個吸血鬼，還都是老弱病殘，讓他們自己注意一下安全吧。”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在這裡盯梢了那麼久，什麼也沒查出來不是？”

“要真的追究起來，血液走私和情報竊取都夠你進去好幾趟了。”任臨風嘲諷道。他選了離李老二最近的吧台，拉出椅子，“我執勤已經結束，不是來找茬的，隻是來喝酒的。”

“喝點什麼？”

“你們店裡什麼賣得最好？”

“血腥特調，真材實料的那種。”李老二打趣，在接收到任臨風冰冷的眼神後笑道，“給你威士忌加冰吧，你今天看着需要一點烈酒。”

任臨風沉默了一陣，他執勤完本來應該馬上回家的，但心中一些糾結的情緒團成一團無處排解，有工作上的，也有情感上的。他現在身邊的親人隻剩下母親梁安安了，工作上和吸血鬼有關的事情他從不和她講，感情的事情更加不敢說出口讓她煩心。李老二算是為數不多看着他長大的長輩。

李老二把酒杯推給了任臨風，自己也調了一杯一樣的。

“你恨異端局嗎？”任臨風接過酒杯，抿了一口，問道。

“我恨啊，可惜胳膊扭不過大腿，不然我早就過三關斬六将把惠惠帶出來了，讓她在裡面受那麼多苦。不就是比别的吸血鬼多需要點血嗎，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李老二不在意地道。

“你應該也收到補償款了，不準備離開這裡去城裡？”

“這裡是我和惠惠的家。”李老二搖了搖頭，“即便這裡變成管制區，Corner我也要繼續開下去。”

“看來你對自己前獵人的身手很自信。”任臨風先是略帶嘲諷，随後嚴肅道，“這一塊馬上要封鎖了，圍牆修建起來後，出入就不自由了。上面決定對人種進行大排查，華城的吸血鬼以後都會在這裡進行統一管理。如果你改變主意，随時給我打電話，我接你出來。”

“傻x，不知道是誰想出來這個辦法。他們以為那些有錢又有權的吸血鬼願意和這裡這些和下水道老鼠一樣的吸血鬼待在一起？放棄現在的舒服日子？”

“或許他們就是想趁機搜刮一些本應該屬于人類的财産呢。”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各自抿了一口酒。

“你是不是就是徐思義他們經常說的戀愛腦啊。”任臨風換了個話題。

“喂，對長輩放尊敬一點！”李老二用手敲了一下任臨風的頭，随後自顧自地解釋道，“我隻是死腦筋，認準了一個人，給了她一輩子的承諾。惠惠還是不信任我，血瘾症都不和我說，明明不值得她犯那麼大的錯。”

任臨風飲了一口威士忌，感受到了辛辣。他問道：“那你怎麼确定你對她來說就是對的人？如果當時不是認識你這個獵人，或是被抓的時候沒有考慮你，她是不是也不會束手就擒？”

李老二也有些迷茫：“我沒想過。但是你說得對，如果不遇到我，她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境地。”

任臨風八年前不是沒有被江晟生打動過，隻是覺得自己不是那個對的人。少年時父親就是他的半邊天，天塌了，他隻能強行撐起來。那時候的獵人走的還是野路子，在任家的指引下，他把自己的仇恨還有不幸都宣洩在吸血鬼身上。僅有十七八歲的他下手利落，不講餘地，很快成為了新晉隊伍中的核心隊員。他已經回不到那個安靜的學校了，他選擇和過去斬斷聯系。有幾次任務路過學校的大門口，他甚至會陰暗地想：和自己以前一樣，泡在蜜罐子裡的小孩。

後來他還是通過權限在後台查到了當時的照片，即便大人沒讓他去父親被害的現場。睡夢中，他無數次夢到和父親道别的那個夜晚。要是自己當時選擇留下來陪床，事情會不會發生改變？可能也不會吧，當時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頂多拖延一點時間，改變不了結局。但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一定要那個吸血鬼吃不了兜着走。

他這樣掙紮了幾年，看着光鮮亮麗，年紀輕輕已經是第七小隊的隊長，但是他知道自己隻要一直處在吸血鬼和人類之間的泥潭裡，大概率難以善終了。不湊巧的是，江晟生現在來到了自己身邊。晟生的家裡也發生過那麼不幸的事情，他會不會理解我？現在都在一個泥潭裡了，自己會不會就成為那個對的人了？

“臨風？”李老二拍拍已經趴在吧台上的任臨風，樂了，“沒想到還是一杯倒。小毛孩還學人家喝烈酒呢。”他幸災樂禍的時候完全忘記是自己給他選的這杯烈酒。

旁邊的幾個吸血鬼不爽任臨風這個獵人存在許久，有幾個已經按捺不住，隻要李老二放任他不管就要上來乘人之危。

“收收你們的心思吧，他是我徒弟，誰都别想動。”李老二放下話威脅道，扛起任臨風丢在了酒吧後面的房間裡，随後感慨道，“唉，重死了，當年那個小子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