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把大燈打開，遠光。”男人說。

沈闊發動車子，開車燈，但不知道路怎麼走，他看向身邊的人。

“直線100米，左二長。”男人說。

沈闊看了他一眼，回頭踩下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右四，上坡，坡後取直200米。”

“彎角，30。”

“右六，長，全油。”

“接左五，路面狹窄，40。”

“…”

一個優秀的車手，身邊隻要坐了個認路的領航員，基本上就是閉眼開就行了。

男人報路書報的簡潔又精準，沈闊甚至都不用費腦子，按路書一頓操作，車子很快就駛離了叢林深處，開上了通往山頂的盤山公路。

沈闊懷疑這老男人以前可能不止當過賽車手，或許還當過領航員。

沈闊轉戰拉力賽場時間不長，還沒有正式開始系統化訓練，也沒有自己固定的領航員，每次車隊都是臨時安排一個給他，路書報的亂七八糟，導緻他車也經常開的亂七八糟，反正從來沒像這次這樣，不用磨合，天然默契。

不得不說，這感覺還挺奇妙的。

上了盤山路，到了熟悉的地方，沈闊車速就快了很多，兩腳油門就開回了小院兒。

那男人回屋休息，沈闊去廚房找吃的，掀開鍋蓋，裡面有一碗面，還熱乎着，他探出腦袋往那男人那屋看了看，發現沒立刻關門，就端着面過去了。

男人正在泡茶，看到他進來。“怎麼，要分享一下劫後餘生心得嗎？”

“…” 沈闊送了他個白眼兒，往沙發上一坐，開始吃面。

那男人也不再搭理他，端着小茶壺去門口往搬進了屋的躺椅上一躺，翹起二郎腿，欣賞外面的雨景。

雨已經小很多了，順着屋檐，滴滴答答。

沈闊不太能适應兩個人在同一個空間卻長久的沉默，吃完面，又喝了杯水，沒什麼事可幹了，不說話他就要開始尴尬了。

又不想回自己屋，就隻能找個話題。

“你經常去山裡嗎，怎麼會認識路的？”

“不用認識路。”男人說。“會觀察環境就行了。”

“觀察環境？”沈闊沒聽明白。

“山裡破迷障是最簡單的。”男人說。“學過生物吧，植物在光合作用下會向陽生長，按照樹葉的多少可以區分南北，認準一個方向，一直往前開就行了。”

“…” 這點沈闊還真沒想到，現在琢磨琢磨，好像來時的路确實就是這麼開出來的，他擡頭看看那男人，有些話，欲言又止。

過了會兒，他又說。“你真不考慮跟我回車隊嗎？”

男人的回答，是一個簡短的：“嗯。”

“為什麼啊？”沈闊說。“ 就算不想開賽車了，那當教練，或者做領航員也行啊。”

男人沒回應他。

“真不公平，有能力的偏偏不珍惜，沒天賦的拼了命的往圈子裡擠也擠不進去。”沈闊說。

男人聽後瞧他一眼。“說你自己呢？”

“…”沈闊無語。“改天去醫院挂個号看看眼睛去吧。”

“呵呵。”

男人收回目光，笑了會兒，說。“ 早點忘掉場地賽的那點事兒吧，就圈塊地，劃幾條線，天塌下來也是那幾圈，有什麼意思啊。”

“…” 沈闊不喜歡他這麼說，但也隻是撇了撇嘴，沒反駁。

“拉力賽不一樣，都是自然賽道，實時路況，環境，天氣，什麼都不确定，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隻有技術不夠，心理素質也要足夠強大，要練一顆穩定的内核，練應對一切突發狀況的能力。”

“…” 沈闊又撇了下嘴，問。“這個怎麼練？”

“沒什麼好辦法，隻能多去跑，多犯錯，多出意外，就像你今天出去迷了路一樣，次數多了，經驗就積累出來了。”

男人說着，回頭對他笑笑。“慢慢努力吧，少年。”

“…”

沈闊和他對視了兩秒，移開了目光。

也許是緣于今晚他讓自己體會到了那麼一丁點絕處逢生的感覺，沈闊感覺這老男人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似乎…

總算是有那麼點前輩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