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尋到真心所愛之人。”
辛岚月看着他柔情而鄭重的神色,眸光微動。不知想到了什麼,她避開了他的眼神,問道:“是她?”
“是,我對小山一見鐘情。此時她性命有危,我絕不能坐視不管。”
“還望師父成全!”
語畢,他竟直接擡手,将那碗惡臭膿血一飲而盡。
不似死魚爛蝦的腥臭,也不似腐朽屍蛆的酸詭。
裴序這一刻覺得自己唇齒間、喉間、胃部的惡臭穢物都不算什麼了,他覺得自己才應當是世上最惡心之物,不然她怎麼會……
待他咽下最後一口時,胃部驟然絞縮痙攣,登時就欲嘔出來。眨眼間,便有一雙手迅速伸過來,喂了他一顆丹藥。
“你既已決定了……如此,也好。”
辛岚月收回手,藏在袖中用力撚着指尖,想把心中那絲不适感借此剝離下來。
但那感覺實在頑強,甚至還鑽到了骨子裡,她不耐地蹙緊了眉。
——“裴助教!”
——“師兄!”
——“裴妙道!”
方才這一幕發生得太快,此時周圍衆人才驚叫出聲。
林今瑤第一個沖上前來,打落了他手中的瓷碗。
“裴助教,你瘋了嗎?”
她秀雅的面容上滿是不可思議,眉眼間的崩潰之色瘋狂肆虐。
憑什麼!
憑什麼他會喜歡她?甚至願意為她做到這一步!
她看着裴序嘴角殘留的膿血,鼻頭一酸,不可抑制地落起淚來。梨花帶雨間,淚珠滾了滿臉。
而江雨棠見此情形,就算不知此禁術是何物,卻也明白必然代價深重。她趕忙雙手扶住裴序,心疼地看着自家師兄。
等裴序感覺緩和了些,他便将佩劍置于地上,随後又将發冠取下,盤腿坐到夜螭身邊。
旋即,他以身為基,術力随指尖在全身各處輕點,繪出一道符來。術力明滅閃動,“唰”的一聲消失在他身體之中。
“唔嗯”,他悶哼一聲。
隻見他披散肩後的烏發迅速瘋長,幾個呼吸間便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大疊。他的耳朵也随之變化,耳垂收窄,耳尖開始膨出,骨骼碎裂重塑的聲音聽得人牙酸不已。
等了許久,這一切變化才結束。而結束之時他早已全身冷汗,濕透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
一旁的江雨棠屏住呼吸,一顆心緊張地揪到了一起。原來這禁術是将自己暫時變為荒邪之軀!
雖然沒有獲得荒邪真正的能力,但是卻能借此最大程度地觸及荒邪之域。如此,師兄應該能從那吞了小山的夜螭的身軀,直接進入它的巢穴之中。
但……天師本就修先知先覺,炁源、炁脈與荒邪祟氣水火不容,此番以天師身軀暫轉為荒邪之軀,必是有損天師根基的啊。
她此刻淚眼婆娑,瞧了身側的辛岚月一眼。
師父竟真的同意師兄這麼做……
雖然小山很好,可她還是心疼師兄。若是日後小山對師兄始亂終棄,她第一個不饒!
又等了好一陣,裴序才終于清醒過來。他微不可察地,先往江雨棠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随後右手成爪,尖利的指尖迅速劃開躺在地上的夜螭腹部,隻見一道白光閃過,他便被吸了進去。
……
此時,裴序步履踉跄,終于進入後艙,一眼便瞧見了躺在地闆上的山溪禮。
她雙目阖緊,雖然面色蒼白,但看上去應是沒有性命之憂。
裴序緩緩吐出一口氣,逼迫自己專心起來。
其實在他尋過來的路上,他一直腦中混沌、思緒難堪、心中麻木。他知道觸手可及的答案,但有時候隻是不敢揭開。
所以他逃了,逃得狼狽不堪。甚至……還牽連了别人。
“小山,醒醒。”他蹲下身,喚着山溪禮。
一團黃白腦花突然如蝸牛爬行一般,挪動到了山溪禮腦袋邊,停到讓裴序能瞧得一清二楚的位置。
“天師,姐姐她沒事,你别擔心。”
裴序看着它,嘴角冷漠一勾,眸中竟全是邪氣,“你便是作亂的夜螭?”
劉魚魚這才意識到,這位天師,看上去似乎不太對勁。
隻見她弱了氣勢,可憐巴巴地小聲道:“是。但魚魚是有苦衷的……”
下一秒,山溪禮睜開了眼睛。
“裴序?”
“不對,你?!”
山溪禮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一驚,右掌重重一拍地面,翻身而起。随後狠厲出手,眼見着就要一掌拍在裴序心口。
對面,裴序驟然擡手,掌心朝外,護住胸口,接了她一掌。
“别怕,是我,裴序。”
山溪禮仍一臉戒備,“這是哪兒?你為何變成如此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