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瀞靈廷公共穿界門。
在黑鬥篷和曲光的保護下維持隐身的吟正迅速但有條不紊地處理被布置在穿界門周圍的結界。
使尚未開啟的結界失效并不困難,但她還需要全程不觸發異常警示,且在其上留下掩人耳目的假結界。
在這個過程中她無法用雨中仙的能力把自己裝進蛋殼,此時因為大量信息湧入腦中頭痛得冷汗直流。忍耐疼痛、克制想要逃離的沖動、專注于手頭的任務,她現在能對自己感受做出的最大照顧隻有盡量快速完成這一處結界的處理。
确認這一處結界已經處理妥當,吟才躲回水殼裡,劫後餘生般用深呼吸緩解疼痛的同時拿出手機瞟一眼時間。還有好幾處類似的陷阱,必須在天亮前處理完。
事态緊急,她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解決自己如今在瀞靈廷行動需要遭受的副作用,隻能頂着頭痛行動——總不能讓那群完全不把他人死活當回事的混蛋真的鬧出亂子。
雖然,“在影響視力的頭部疼痛中必須保持高度集中,持續完成精密結界”這件事本身的折磨人程度遠非忍痛戰鬥可比,吟已經難以忍受到拆結界時無數次想立刻闖進無間找痣城雙也發瘋。
可惜她現在不是封印總司,闖無間有些難度,而且痣城那家夥未必會答應達成她的要求,當務之急還是先處理掉遠山家那群不知該說是愚蠢還是自私的人設置的陷阱。
趕在日出之前終于處理完目前發現的所有陷阱結界,吟再也堅持不住,即使想繼續勉強自己調查其他情報也擔心現在的狀态留下破綻,于是沒再用雨中仙自我封印,而是在鬼道掩飾的情況下丢出一個改造後的反膜之匪直接鑽進異空間休息。
進入這個空間的瞬間,吟就因為長時間緊張後的放松洩了力氣,靠在牆邊卻無法阻止身體緩緩下滑。
她閉着眼睛,因為不想直接摔到而控制着自己的身體,但已經到達極限的身體狀況控制力有限,最多隻能讓自己像液體一樣沿着牆緩緩往下滑。
她突然被一隻手扶住了。
在絕對私密的空間裡,這種恐怖片情節一般的體驗是令人寒毛乍起的。
在突發的恐懼下,疲憊的身體一下子有了力氣,吟在做出任何判斷之前下意識伸手反擊,卻在看到熟悉的面孔後頭腦宕機而暫停了動作。
慢半拍到達的理智在吟一團漿糊的頭腦裡叫嚣着快跑。
早有準備的多重反膜改造品被吟一股腦掏出來砸在藍染身上,但她最終還是沒有狠下心攻擊對方,隻顧在對方被桎梏的間隙倉皇地脫離這個異空間逃亡。
半個身子都已經重回瀞靈廷,熟悉的頭痛也再度找上來不及自我隔離的吟,可她的半截身子就這樣直挺挺地卡在半空中。
藍染單手環着她的腹部,卻不急于将離逃跑成功隻差一躍,正在試圖加速強行甩人的吟撈回來,反而從容地靠近她,任由自己的部分身體也暴露在瀞靈廷的空氣中。
熹微晨光裡,幾乎近在咫尺的死神們正進行換班交接,卻沒有一個人看到形迹可疑的二人,哪怕他們的視線經過這個方向。
整個瀞靈廷都是被鏡花水月荼毒過的人,藍染根本無所謂在瀞靈廷放開手腳。哪怕她一躍成功,承受着痣城雙也能力的影響,隻能在削弱狀态對付本就更加強大的藍染,最後還是逃不出去。
已然洩氣的吟被身後的人一把撈回來,原本隻是環着她腹部的手臂轉而變成手掌抓緊她肩膀的姿态,迫使她的後背緊貼在他胸前。
吟原本一片空白的頭腦裡冒出了一個想法: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她的硬着陸。
“你的戰前準備這麼快就忙完了?”吟的語氣很平靜,比她自己曾經想象如今境況時以為的平靜。
“你要去哪?”
……
沉默片刻,吟再開口時同樣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出言提醒他曾經讓她相信的“冠冕堂皇”:“你覺得現在的我不具備卷入災禍也能自保的能力嗎?如果這個‘災禍’不是你,我想我是可以處理好的。”
捏住肩膀的力道驟然加重了,吟因為吃痛下意識掙紮,卻被護住額頭後抵在牆壁上,這隻手從額頭向下撫摸過臉頰,下巴,最後停在脖子上,幾度握住又松開的手似乎在猶疑不知是否要真的掐上去。
看不見背後之人的表情,可他的靈壓昭示着他相當不妙的心情,吟隻能暫時壓下被他人控制欲侵擾帶來的不快,試圖認慫緩和氣氛:“我絕沒有投敵的意思,你的決策和信息對所有人都有所保留,真正有價值的信息我一概不知,我一隻吃了好幾個貴族的虛根本沒有籌碼投敵!”
但這些顯然不是對方想聽的。吟額頭抵着牆壁、背後被人籠罩的姿勢沒有被放松。吟試圖轉頭示好,可那隻在她頸前遊移不定的手捏住了她的後頸,吟沒辦法轉頭。
“這些天算什麼?”他的呼吸打在吟的耳朵上,然後化為落在耳廓上細密的吻,最後是被輕咬一口的耳垂,“類似的事情你對我做了很多次。”
他說着,已經因為話題走向而心虛,不想轉身的吟被翻過來被迫直面藍染。
他在冷靜地生氣。
那雙眼睛好像屬于一位瞄準目标、緻力于置人于死地的機槍手,閃動着不容置疑的決絕。可他眸中的感情卻不隻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部分:盡管那目光犀利地宛如能切斷一切障礙,卻又實實在在地沾着讓刀變重、甚至變鈍的東西,也壓得吟喘不過氣。
這份壓抑擠走了吟剛剛産生的心虛,反而給更早出現的焦躁騰出空間。
還能算什麼?
……她承認她不告而别的行為并不厚道。可除此之外,她自認為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對方的事。
“你……我,我的确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和欲望,但你可以拒絕,那些時候你又沒有被按住不能動。”吟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按在牆上的肩膀,再度與藍染對視時目光堅定,“你也樂在其中,不是嗎?從始至終,都是你在幫助我一起騙你自己。我為我的不辭而别道歉,但也請你尊重我的自主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