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雎宴隻是看着他,眼神平靜得不像話。
程安昀來不及想那麼多,朝門口那邊走過去。
他換好鞋後抓起玄關櫃上的傘,走到門邊握住把手一拉,沒拉開。
輸入密碼,密碼錯誤。
程安昀皺眉,又重新按了遍密碼,還是錯誤。
不等他試第三遍,身後響起梁雎宴的聲音:“理由。”
程安昀回過身去,看到梁雎宴抱臂靠在不遠處玄關入口處的牆上看着他,臉上一如既往帶着一點淺淡的笑意。
他的語氣與平常無二,說出的内容卻帶着幾分不容置喙的意味:“說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不然我不會放你走的。”
從不久前程安昀問他在哪裡的時候他就隐隐有種預感,所以剛才給程安昀開門時他啟用了這扇門的主人鎖模式,除了用他本人的指紋解鎖,任何人都打不開。
從五月初他過完生日開始程安昀就對他越來越冷淡,這段時間他也不是沒有過試探,程安昀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去探班。
梁雎宴還記得之前程安昀有主動問過他會不會去劇組找自己,明明當時他表現出來的樣子是希望他去探班,梁雎宴想不通為什麼這麼短短幾個月程安昀就對他突然這麼排斥了。
并且程安昀從回來那天到今天,也是非必要不聯系他。
梁雎宴想到了他可能會走,但他沒想到居然這麼早,也沒想到程安昀居然是抱着和他決裂的态度來的。
程安昀看着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梁雎宴,面不改色地說狠話:“因為接下來我用不到你了,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
梁雎宴慢慢斂起笑容,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他這會兒沒戴眼鏡,眼中此刻沒有了任何情緒。黑沉沉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死水一般,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程安昀。
程安昀莫名生出一種隻要靠近梁雎宴他就會溺死的感覺。
梁雎宴就這樣看着他,他沉默的時間越久程安昀越覺得他陌生,認識這麼久了,他第一次看到梁雎宴這種眼神。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他的心跳慢慢加速。
幾秒後梁雎宴放下環抱在身前的雙臂朝他走過來,程安昀不自覺想後退,但隻退了一步後背便抵住門闆,他退無可退。
三米,兩米,一米……
梁雎宴沒有停下,他慢條斯理地沉默着靠近,程安昀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沒由來的緊張和恐懼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這些日子梁雎宴表現得太溫良,以至于程安昀差點都忘了他是怎麼做到年紀輕輕就成為集團掌權人并且大家都心服口服,又是怎麼讓一個圈内有名的經紀公司老闆對他點頭哈腰的了。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梁雎宴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想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簡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他想的話,完全可以幫他表弟擺平打人這件事。他不想管純粹是因為他理智尚存。
但現在程安昀并不确定他是否還理智。
直到兩人腳尖碰腳尖時,梁雎宴才終于停了下來。
這距離太近了,程安昀這才發現梁雎宴比他高半個頭,這樣近的距離下他必須要擡着下巴才能和他對視。
梁雎宴垂眼看着他,眼裡沒什麼情緒。
兩人無聲對視,程安昀現在也不敢笃定梁雎宴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他的心怦怦跳,快到好像下一秒就要罷工。
雖然梁雎宴兩手插兜,并沒有撐在他身側阻攔他,但程安昀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釘在原地邁不開。
“利用我?”梁雎宴笑着看他,“我好用嗎?”
“……”
“我比較想知道我哪方面更好用。”梁雎宴繼續道,“畢竟你的生活和工作我好像都有滲透,隻是一句籠統的利用,你不覺得你有點敷衍我嗎?”
程安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話。
他第一次見梁雎宴生氣,無形的壓力緊緊捏住他的心髒,雨天本就潮濕的空氣此刻仿佛都要凝固,潮氣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黏在他的身上,他感覺很不舒服。心裡,身體,都不舒服。
片刻後梁雎宴終于有了其它動作,他擡起手,在指尖即将觸碰到程安昀的瞬間他下意識偏頭躲了一下。
梁雎宴的手頓了一下,但還是不由分說地撩開他的劉海。
程安昀不自覺閉上了眼,下一秒他感覺到對方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随後是梁雎宴輕笑一聲:“被我吓成這樣?”
“這個理由可以,但你說的最好是真心話。”程安昀慢慢睜開眼,看到梁雎宴臉上還是帶着笑意。他緊緊捏住程安昀的下巴逼他擡起頭來和自己對視,再開口時語氣傲慢又冰冷,“我允許你走了。”
在程安昀無法反抗的注視下,梁雎宴伸出一隻胳膊環住他,将指腹貼在他身後的指紋鎖上。
咔哒一聲,門開了。
門打開後梁雎宴沒有立刻拉開距離,他臉上那幾分淺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語氣卻涼如冰:“祝你旅途順利,一帆風順。”說完他俯身彎腰,雙唇貼在程安昀耳邊,輕聲道,“玩夠了就回來。”
話說完後梁雎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地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耳垂,用氣音又說了一句:“你不急的話,最後再用我一次?”
“……”
程安昀感覺他好像瘋了。
他現在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他用力推了把梁雎宴,轉身打開門,甚至不願意停一會兒撐開傘,沖進雨幕裡淋着雨邊快步走着邊打開手裡那把折疊傘。
Tiya見他出去還想跟他一起走,但被雨攔住了。
它朝着雨幕裡的身影汪汪叫起來,梁雎宴說:“安靜。”
聞言Tiya瞬間噤聲,程安昀也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梁雎宴臉上已經沒了剛才那淺淡的笑意,隻是神色淡然地注視着他,那眼神中毫無挽留之意,仿佛笃定他一定會回來一樣。
就好像哪怕他不自己回來,梁雎宴也能找人把他綁回來似的。
想到這裡程安昀莫名感到一陣惡寒,顧不上剛才被雨淋濕的衣服和被積水浸濕的鞋子,腳步又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