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那一進小院又破又小,位置還差,想得真美!”
“噓噓噓——有貴人來了,咱們快讓道。”
“……”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長興坊,車後跟着兩列随從與士兵,估摸一數,有四五十人。
李知節倚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一陣涼風襲來,将馬車的窗戶吹開了一條縫,露出外面的景狀來。
“布坊租好了?”
黛雲聞言,立馬回道:“嗯嗯,主人家很配合,爽快地簽了租契,一年一萬二千錢。”
“好貴……”李知節撇了撇嘴。
“已經很便宜啦,隔壁安仁坊租一套這樣的院子一年要一萬五千錢呢。”
“好吧,”她勉為其難地接受了,“武源!”
“卑職在。”車外的武源聞聲,一夾馬肚,咯咯噔噔地上前。
他臉上的傷還沒有好,風一吹再一凍,這張黝黑的臉就顯得格外可憐了。
李知節招招手,他便翻身下馬,牽着馬跟在馬車旁邊,附耳過去。
“這幾日鄭府那邊肯定能出個結果,鄭府上的那些女子……”她思索了片刻,“想來或許會被鄭炎發賣去,總之,你關注着些,不管是買還是搶,屆時都給我帶到布坊裡來。”
“卑職明白。”武源點點頭。
話音剛落,車後就傳來一道懶散的男聲——
“幸好我來得晚,若是來早了,豈不是要叫我撲空了?”
李知節推開窗子探頭望去,三四丈外一紫袍青年甩着馬鞭,驅使着馬匹小跑過來。
“參見秦王殿下!”武源叉手作禮。
李散揮揮手示意他免禮,笑呵呵地開玩笑道:“武典軍的臉這是怎麼了?莫非是府上納了新妾,令夫人不高興啦?”
“殿下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武源闆着臉回道。
他哈哈大笑,左手撐着馬車頂,彎腰探頭朝馬車裡看去,啧啧道:“靈真也不待見我。”
“阿兄說笑了,見到阿兄回京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李知節皮笑肉不笑地關上了窗戶。
“高興還把窗戶合上。”他“呵呵”了一聲。
“我冷,”她默默翻了個白眼,“阿兄這是要去哪?”
李散歎了口氣,頗為遺憾地說:“本來是要到你府上去坐坐的,既然靈真這麼不待見我……”
“好走,不送。”
“——那我就多在你府上待一會兒!”
真不要臉!
“你究竟有什麼事?”
這是李知節問的第三遍。
李散不僅在她府上待了許久,還混上了一頓飯。
他大口大口喝着魚湯,又啃着醬豬肘,嘴裡塞得滿滿的,但還是抽空回了一句:“當然是來給你拜年,啊,對,祝你新婚快樂……真香!我在靈州城都吃不上這麼好吃的!”
……拳頭硬了。
“唉,聖上今年終于大發慈悲,要我留在京中了,”他費力地把嘴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凄凄慘慘戚戚地說,“你是不知道,一年沒回來,我那府上破成了什麼樣!窗戶都是爛的,炭都沒領!”
“……哦,所以你是因為房子太破待不下去,才來我這混吃混喝。”
李散忙于埋頭苦吃,但還是騰出一隻手樹了個大拇指。
靈州邊地條件艱苦,從來吃不上這般珍馐美味。
他牽動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他的阿耶,當真心狠啊……
“我之前拜托你的事,你查了嗎?”李知節眼睜睜瞧着他一個人幹完了一桌葷菜,有些肉疼地抽了抽嘴角。
“唔,”他打了個飽嗝,滿足地喟歎了一聲,“我就是來跟你說這件事的,”
“——新安二年三月,朔方節度使盧昆,亦在潼關。”
“什麼意思?”李知節蹙起眉,不敢置信地說,“當年突厥西路軍是從蕭關進來的,他朔方節度使駐軍在蕭關北側,結果你告訴我,他不僅不在蕭關據敵,反而飛越過長安城,跑到潼關去了?”
“沒錯,就是這樣,說不定是去救駕的呢?”李散聳聳肩。
“當年聖駕不是從峣關逃出去的嗎?他跑到潼關幹什麼?”李知節更迷惑了。
他不着調地說:“迷路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知節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說道:“……有人告訴我,突厥西路軍是被人‘領’進來的。”
二人對視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