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士兵朝不遠處一瞧,一人騎在馬上,正朝他們這邊看來——是齊王!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立刻上前幾步,行禮拜道:“臣等參見齊王!”
“你們怎麼回事!”李景爾拂袖佯怒,痛心疾首道,“百姓無緣無故怎麼會來敲這登聞鼓?既然敲了那便是有冤情,‘法必明,令必行’,爾等竟敢阻攔!置國法于何地!”
“臣等知錯!請殿下恕罪……”
這群士兵心下也是叫苦不疊。
百姓受了冤屈,自然會去縣衙、京兆尹府報案,除非官府不管,否則怎麼會直接來敲這登聞鼓?
縣衙和京兆尹府都不管的案子,能是什麼小事?告的能是什麼小人物?
而他們就是群小兵,如何得罪的起?
不過好在,現下有齊王出面,他們反而沒那麼難辦了。
“咚——”
登聞鼓再一次被敲響,如滾滾雷聲一般。
“千牛衛大将軍鄭炎,強搶民女,結黨營私,草菅人命!請禦史受狀!”
為首的士兵聞聲一抖,緩緩閉上雙眼,他隐隐約約意識到,長安也許就要變天了。
徐堅遠搜查鄭府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來時鄭府還很客氣,請他到前堂坐一坐,喝兩杯茶,走時鄭府卻全然失了禮數,毫不挽留地将他“掃地出門”。
“我會如實上報給陛下。”
他臨走前這麼對鄭炎說。
他也的确是這麼做的。
“回禀陛下,臣從鄭府搜出千牛衛令牌四十一枚,經吏部辨認,其形制與千牛衛持有、突厥賊子那十一枚一緻,可見鄭府與突厥刺殺一案有密切聯系,請陛下示下!”
“這麼多?!”皇帝聽了這個數字大驚失色,連連拍桌,咬牙切齒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
無人應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皇帝自己。
“突厥使臣做出這種事來,陛下也無需再顧忌他們了。”說話的正是當朝宰相、門下侍中崔平。
“閣老所言極是。”皇帝指節叩擊着桌面,半晌說道:“徐堅遠,領朕口谕,即刻捕鄭炎入獄,與靖佑郡君一事并案處理!”
先前沒有對鄭炎動手全因突厥使臣尚在京中,因此有所顧慮,可如今通伽達幹遣刺客刺殺皇帝,撕破了臉皮,明擺着是想将事情鬧大好宣戰,那麼大成也無需藏着掖着了,自是原本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是。”
徐堅遠領命退下。
崔平卻仍在殿中。
“刺殺一事,老臣倒覺着沒有那麼簡單。”
“哦?”
崔平呷了口茶,輕歎一聲:“通伽達幹此人,野心不小。”
“閣老的意思是……”皇帝輕擡眼皮,語氣不明,“贊同使臣所說,刺殺之事乃通伽達幹一人所為?”
“突厥去歲遭了大災,莫毗可汗又病重,兄弟、兒子都忙着争儲,誰願意這個時候開戰,”他搖搖頭,不鹹不淡地開了個玩笑,“恐怕通伽達幹現在也是‘有家難回’。”
皇帝沉思片刻,捋清了關系,才嗤笑一聲,評價道:“年輕人,到底還是浮躁了些。”
“他也是走投無路。通伽達幹前不久才被突厥皇室尋回,勢力自是比不上他那些叔叔兄弟,争儲毫無勝算。”
“所以他選擇利用一場有利可圖的對外戰事?”他自問自答,“倒是個很好的契機,籠絡人心、培植黨羽,成則逆風翻盤,敗則粉身碎骨。倒也是個有膽量的聰明孩子。”
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隻是不知,他能從哪裡搜羅來一支為他所用的大軍,”崔平捋了捋全白的長須,“不過,我們也需早早做好準備才是。”
“嗯,”皇帝緩緩閉上已略有渾濁的雙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桌案上,“不瞞閣老,我是一點兒也不想邊關再起狼煙,可此一時彼一時,我必須集結大軍戍備邊關,河東、朔方攻防,自是重中之重,河西斷絕吐蕃與突厥,次之。”
“陛下安心,戶部那裡有老臣來勸,”崔平眼神平靜,語氣和緩,嘴邊帶着淺淺的笑,仿佛早已猜到他要說什麼。
“陛下,令河東道監軍使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