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幕後主使一定有很強的動機——時疫當前,城内外都被盯得很緊,他大可等到時疫控制住了再動手。
現下利用司天台迫她前去南山寺,隻能說明對方急不可耐或是沒有比這個更好下手的時機。
說到時機,這一次是以“為鄭昭儀做法事”為由,再往前追溯,一切之始是“羅川瘟疫”和“鄭昭儀之死”。
那麼上一次誘她主動前去,又是以什麼為由?又能追溯到什麼事情之上呢?
——由頭是血光之災。
而負責演好這一出戲的智空是如何解釋的呢?
——此災乃是罪業化身,原是亡魂不安、不入輪回而生罪業。
“施主近日身邊可有人離世?”
這句話如魔咒一般在她腦中響起。
是了!如若他沒有十足十的把握,怎麼會多嘴這麼一句?
他笃定有人的死跟她有關聯,笃定她能根據他這句語焉不詳的話聯想到具體的人!
而死期與這件事最近的,便是被處斬的鄭炎——她聽了那句話第一時間想到的,也的确是鄭炎!
可智空,亦或者是智空背後之人,又是為何笃定鄭炎的死與她有關呢?
若按“誰得利、誰嫌疑大”的常理論之,不應該先懷疑到李景爾頭上嗎?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陛下,該用午膳了。”
陶格款款上前,打斷了殿中短暫的寂靜,也将李知節的思緒牽了回來。
大腦中那根斷了的弦終于接上了。
皇帝必然不會将那日的内情講與旁人聽。
李知節恍然大悟。
——可陶格卻不一定。
那麼“鄭炎之死”也可以歸入這個局内。
鄭炎死後沒多久,智空便找上門來。羅川瘟疫爆發,鄭昭儀染病身亡後沒幾日,司天台又不依不饒、步步緊逼。
這幾件事究竟是巧合還是暗有關聯、互為因果?
天時地利人和,但還差一環。
——動機是什麼。
也許不隻有一個動機。
如果第一次智空的“誘導”得手,那麼就無需司天台這一環——而在對方視角中,智空得手與否仍是個未知數,再未确定之前亮出“司天台”這張底牌,無疑是個很蠢的舉動。
很顯然,司天台借天象逼她不得不前往是“節外生枝”——節點自然是瘟疫蔓延、鄭昭儀身亡。
也就是說,在這一節點發生之後,幕後主使便不再在乎是否會打草驚蛇、是否會暴露自身。
他全心全意、無比迫切想着的,隻有使“某日某時她在南山寺”的概率達到百分百。
昨日李景爾的話猶在耳邊。
——李景益指控她謀殺了鄭昭儀。
塵埃落定,一切心聲歸于平靜。
李知節無聲地歎了口氣,暗暗在心中念出了那個名字。
李景益。
“給我找兩個痨鬼,我也要讓她嘗嘗痨病纏身的滋味!”
許是夜不成寐、食不下咽,李景益很快就變得面黃肌瘦、憔悴不堪,此刻神情也顯得格外猙獰扭曲。
“不可啊,痨鬼是好找,郊外一抓一個準,可那些都已病入膏肓,一眼便能看出不對勁哪!再說了,她怎會對自己出過的陰招沒有提防?”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像隻剛剛放飛的風筝。很難想象,如此狀态下,他還能做到正常的思考。
“對、對……這麼好的機會,一定不能失手,要萬無一失才行!”
李景益倏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黑暗瞬間吞噬了他的視野,叫他身形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于是他又急忙坐下,擡手大力按住眼窩,擡起,按下,再擡起,再按下……如此反複了數次,才又恢複了視力。
似乎也恢複了思路。
“最近流民激增,不少人都上山做了賊匪,”
“我要在南山寺埋一隊人馬,扮作賊匪,趁夜色殺了她——阿娘,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