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青澀，是因為他昏迷五年至今，也不過二十三歲，少了五年的風吹日曬，終日在病房裡躺着，病态的蒼白皮膚倒還顯出幾分年輕。

怪不得無法超度呢，活人如何能去投胎。

裴沐又仔細瞧了眼于方脖子上系着的紅寶石，眼尾微微上挑，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轉身往前走，丢給于方一句：“跟我過來。”

然後于方就老實的跟過去了。

這是一棟複式小洋房，上下兩層加個地下室，裝修風格都十分複古，跟那西方中世紀的古堡一樣風格的裝飾。

裴沐走在那裡，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吸血鬼伯爵般的人物。

于方心肝肝顫了顫，隻覺得面前這人比他還像個鬼。

他心有戚戚，隻好老實的跟着面前人的指示行事。

裴沐帶他走進了一間沒有任何家具的房間，裡頭什麼擺設都沒有，房間的六面都是壁畫，畫着各式各樣的……床？

裴沐道：“你今天就睡在這裡吧。”

“？”

睡牆？

虐待鬼啊！

但于方接受良好，十分有禮貌的答應了下來：“好的靈師大人。”

好鬼能屈能伸。

裴沐交代完就離開了，将于方一個鬼留在這裡，反正這裡到處都有他留下的陣法，裴沐一點也不擔心一個凝體都費勁的走失靈魂有能耐闖出去。

他離開後，于方緊繃的身體也微微放松了些，開始仔細打量這間屋子。

屋子的六面都畫着各式各樣的床榻，其風格包含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就是來個山頂洞人時期的鬼都能找到他喜歡的稻草床。

于方也找到了。

他看着牆上畫着的席夢思大床，眼饞的差點哭出來，可無奈，他真的非常非常弱，入牆也是要有點道行的鬼才能做到的很開心，于方沒啥道行。

于是，于方隻能歎出今天的不知道第幾口氣，随手抓過空中晃蕩的白團子放在自己腦袋底下，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睡不着。

于方煩躁的坐起來，抓了抓自己淩亂的頭發，滿臉的難受。

他從前是個風餐露宿的鬼，雖然名頭瞧着是可憐了些，但還是給自己養的舒舒服服的，最喜歡的就是被微風吹着入睡，因為作為一個鬼，冷暖他已經無法感知了，風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所以格外喜歡。

這裡雖然也不錯，但是沒有風。

于方睡不着。

于是他坐起身來，将頭底下的白團子又抓了出來，左搓搓右拉拉，完全把他當做一個消遣的捏捏在玩。

【……】

系統不理解，一個鬼怎麼能無聊到這種地步，沒有半點鬼的樣子，也沒有什麼白月光的樣子。

起碼白月光不應該拿手磋磨系統才對。

系統好說好商量：【不然我給您放個電影呢？】

于方眼睛亮了亮：“好诶！”

系統逃離了于方的魔爪，飄在空中認命的給于方投屏電影，看着專心緻志看電影的宿主，他忽然有些許想念前任宿主了。

還是在手機裡的日子好過些。

無人能注意到的的小角落裡，有一枚絲毫不起眼的小金葉子無聲無息的貼在牆角，那葉子的紋理脈絡上隐隐有金色的符文閃過。

次日晨，

通宵看電影的于方被突然打開的門吓得回過神來，迷茫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裴沐。

裴沐身上的風格又換了一個，今天穿了一身寬大的紫紅色T恤搭配一條肥大的破洞牛仔褲，長發編成一條十分蓬松的麻花辮垂在左肩，于方不經意的一瞧，那綁頭發用的發繩就是昨天纏住他手的繩子。

靈師們依賴法器施法，為防止在妖魔鬼怪上門尋仇的時候無力還手，多半都會将法器随身攜帶在身上，可這方天地又沒有小說中那般可以容納許多東西的神奇法器，無奈隻能将法器們都做成好攜帶的樣式挂在身上。

如今老一輩的靈師那還能看見什麼拂塵啊、長劍啊之類的尋常法器，年輕一輩的靈師更偏愛做成飾品的模樣，不至于走在大街上引得旁人側目。

于方作為一個鬼，對法器有着天生的敏感，裴沐身上的發繩不算，他的耳墜、項鍊、戒指、手镯，甚至是手機殼上小巧可愛的挂飾，無一例外都是法器。

這樣多的高階法器足以打散一屋子厲鬼了，而身負這樣巨大能量的裴沐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有些喜愛打扮的年輕人罷了。

于方默默咽了口口水。

靈師強者，恐怖如斯。

裴沐又沒骨頭的靠在門上，雙手抱臂的瞧着他：“昨天睡得怎麼樣？”

“……很好。”

裴沐當然知道他在撒謊，昨天他用葉子監控于方的一舉一動，眼睜睜瞧着他在屋子裡轉了又轉，最後躺在地上發了一個晚上的呆，眼下于方又說他睡得很好，真是鬼扯。

不過是撒個小謊罷了，裴沐也不至于将他怎麼樣，隻是從兜裡掏出一截空閑遞給他：“給你，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于方愣愣的結果紅線，雖然不知道是做什麼的法器，但還是乖乖系在手腕上了。

他這邊才系好，擡眼就看到裴沐将紅繩的另一頭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

這是在搞什麼？

裴沐在于方迷茫的視線中又伸手拉了拉紅繩，像是在确保這東西會不會忽然斷裂一般，顯然最後的結果令他十分滿意，一直平着的唇角也微微揚起，連帶着那雙桃花眼也彎了一下。

裴沐用兩根手指捏起繩子，活像是逗弄小孩子的大人般對着于方說：“小鬼，哥哥送你回家啊~”

于方默默咽了口口水，覺得這個靈師的腦子可能有病。

但他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句：“你是要超度我了麼？”

顯然他還在惦記着昨晚沒能成功進行的超度，雖然昨晚不知道為什麼沒能成功，但是過程都不重要，隻要最後能送他去投胎就行了。

做鬼真的沒意思，做一個沒人供奉的鬼就更沒有意思了！

别的鬼都有親朋好友給上貢些食物，時髦鬼的時髦朋友們甚至還有給燒各種零食的，甚至還有手機！

可于方什麼都沒有。

于方最常做的事情一是在樓頂吹風，二就是蹲在深夜的大排檔尋找最合他口味的食物，然後蹲在食客的面前流口水。

裴沐盯着于方發亮的眼神，忽然确定了一件事——

于方是真的很迫切的想要投胎。

“不是。”裴沐鐵面無情的打破了他的希望：“很抱歉的告訴你，你并沒有死。”

“？”

于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死的還不明顯麼？”

裴沐解釋：“化為魂魄并不是隻有死亡一種可能，還有可能是你的魂魄因為某種暫且不知的原因離體，而這類魂魄的顯著表現有兩種：一是感覺不到自己離體，也感覺不到别人看不見自己，每日重複做着之前常常做的事情，直到魂魄日漸虛弱直至消散。”

“二，就是你現在的狀況了。”

裴沐擡手勾住于方的下巴，忽然意識到于方比他還要高些，但這并不妨礙裴沐調笑道：

“怎麼樣啊小鬼，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