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在卓長钰臉上跳動,躍過鼻梁打下一片陰影,一隻眼睛隐藏在黑暗中,猛地看過去竟也好像一雙異色雙瞳。
卓長钰聽見眼前陰晴不定的君王忽然笑了聲,随後自己就被人拉起按在靠枕上,腰間的衣帶被人靈巧解開,露出那千瘡百孔的身軀。
赢不染道:“太子殿下好耐性,自己的傷口都崩裂成這樣了,還有心思玩孤。”
看來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卓長钰卻是眉眼彎彎,一個字都不露,直到赢不染視線下移,瞧見他腰間布料下滲出的紅,這才意識到什麼,擡手将料子一把掀開,露出這人纏滿繃帶紗布的腰身。
那本該雪白的繃帶如今被染得血紅,底下的傷口直接崩裂開了。
赢不染有一瞬間想笑:“卓長钰,你好得很。”
卓長钰進宮的第五日晚,昭王急召太醫入殿,為接近昏厥的廢太子診治。
赢不染殘暴的名聲愈加響亮。
細密的雨幕又一次鋪滿天地,屋内昏暗,點了許多燭火,時不時爆出一朵燭花來,突然一聲都能将人吓一跳。
屋裡悶,離床邊稍遠的窗戶被人支起來個縫,供新鮮空氣流入,也帶來雨水沖刷泥土的腥氣。
卓長钰睜眼的時候,就是這麼副景象。
他身子骨廢了大半,那位父王就沒盼着他能從地牢裡出來,後來又曉得了能用他換城池,趕忙喂了些立竿見影的藥,生怕他死在路上。
那種藥能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一時的快意過後,身上都是漏風的,俨然就是毀人根骨的東西。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卓長钰心煩的不行,偏此時此刻身子半點挪動不了,就連聲音也難以發出,渾身上下都透着難以言喻的疼痛,活像是有人拿釘子在敲骨頭一般。
“啪!”
床頭擺着的藥碗在他的努力下摔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一直守在外殿的來順立刻掀了簾子走進來,急急忙忙撲到床邊:“公子怎麼了?”
“……窗。”卓長钰動着唇,幹澀的嗓子艱難吐出了一個不甚清晰的字。
好在來順耳朵還算靈敏,捕捉到了這個輕飄飄的字并迅速理解,立即起身去關了窗,旋即又倒了碗溫熱的茶水遞到卓長钰面前:“公子,這是太醫配的藥茶,對您的身子有好處的,您才睜眼睛,喝口水潤潤喉吧。”
特調的茶水不似一般茶水濃厚,喝下去之後嘴裡還泛着一股子腥辣的味道,明明就是叫藥湯更合适些,偏生要占去一個茶字。
喝了東西之後嗓子裡的幹澀有了明顯的緩解,卓長钰緩了一口氣後便問:
“我睡了幾日。”
“整整兩日了。”來順吸着鼻子,臉上是明顯的後怕:“公子您都不知道,這兩日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太醫在一起,簡直都要吓死了,我還以為您要……對不起主子,我說錯話了。”
來順到卓長钰身邊也不過才短短幾日,不見得就對他這位“主子”有多麼深厚的感情,隻是明白了生死的小孩子受不住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之前赢不染在他面前殺過人,隻是白光一閃,頃刻間就是幾條人命,連血都沒流多少,随後便被烏黎衛給清理了,而卓長钰呢,是就跟他共處一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點點虛弱下去的。
來順年紀不大,自然會害怕。
“兩日……”
卓長钰擡眼,雙目無神的望着床頂的方向。
還以為這次就能死了……
早些年太過努力,留下了一副過分争氣的身子骨,拖到今日,死都死不了。
【親,看一下我呢親】
卓長钰移開目光。
那古怪的文字又跳到了地面,不斷閃爍着,一橫七彩流光的字體分外奪目——
【親親宿主,哇達西真的不是幻覺呀】
看得懂,聽不懂。
卓長钰合上眼睛,對着來順道:“你出去吧,我休息一會。”
來順猶猶豫豫,生怕他自己死在床上,可到底也是主子的命令不能不聽,還是垂着腦袋走出去了。
屋内又隻剩下了卓長钰一個人。
關了窗,屋外的雨聲就好像隔了一層,聽不真切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七彩流光的大字仍然懸挂在頭頂的床幔上,卓長钰終究還是張了口,第一次搭理了這玄乎其玄的東西:
“你……到底是什麼。”
【我是來自高等位面的拯救系統,用地球的話來說就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幫助弱國免受侵害的好人,用你們的話來說……】
系統到底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古代位面,在仔細掃描了當前世界信息之後,頗為謹慎的開口:
【按照你們的話來說,我就是話本裡和魔族對戰的仙人】
已知仙人等于好人等于系統,又知妄圖吞噬位面的劇情操控者等于壞人等于魔族,所以系統打劇情等于仙人打魔族。
對等!
系統還在為自己的聰慧沾沾自喜呢,就聽見卓長钰用那有些沙啞的嗓子問:
“我……為什麼會去幫任懷安?”
卓長钰是知道這個表弟的,他的母親與姐妹們天各一方,即使許多年不曾見過面了也一直惦念着彼此,經常以書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