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地上安放的一打雞蛋,卡菲爾對此有話說:“我今天本想去人類的農舍裡偷一些小雞,為我們兩個的冬天增添一道美味的菜譜,但是尾巴出賣了我的蹤迹,一個彎着腰的老人就直沖沖的提着菜刀就向我砍來。”
即使是現在,大膽的卡菲爾也能想起那個老人,她臉上的憤怒和滿臉皺紋融為了一體,卡菲爾甚至在一瞬間懷疑自己偷的不是她家的雞,而是她的孩子。
她的憤怒,無緣無故,卡菲爾不明白。
“也就是說,你被逮了個正着?那你的雞蛋是從哪裡來的。”大蛇用牙齒将雞蛋鑿開了一圈,小心的遏制裡面液體的流出。
“我威脅了她家的鴿子,如果不想我爬上樹将它們的家一尾巴打下來,就幫我引開那個老人。”
可惜,不情不願的幫助往往隻有一半的功效。
鴿子們耍了一個賴,在雞棚裡鬧出了一點動靜引來了更加年輕的看守者,而這幾個雞蛋是卡菲爾忙活了一天得來的安慰品。
“我是為了活下去才去偷小雞的,隻是奇怪,無論是人類還是鴿子,她們都喊我‘該死的蛇’,”卡菲爾說,“我不該死,也沒有死。我依舊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叫我。”
“矯健的獅子、兇猛的老虎、狡猾的狐狸,為什麼偏偏我是該死的蛇?”
卡菲爾将自己的尾巴團成一圈一圈的,還自顧自的打了一個結,又靈巧的、不費勁的将其解開,看看這神奇的柔韌度,她更希望其她動物能叫她“柔軟的蛇”。
大蛇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她還是認真的詢問:“那你在偷雞蛋之前告訴過人類你的名字嗎?”
“當然沒有,我沒有名字,蛇都是通過氣味來分辨同類的。就像是你,你是黑色泡水堅果味的。”卡菲爾說。
在卡菲爾的眼中,大蛇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純黑,是最靓麗的顔色,是擡眼就能觸及的希望。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大蛇總是喜歡到水潭裡清洗她的鱗片,這讓喜歡幹燥質感的卡菲爾很難理解。
“那我明白了,你是春日暖陽蝸牛味的。因為每當我想要找尋你,那隻要到陽光最為充足的草地上,一定能發現你白色的身影。”大蛇照貓畫虎,說不過這話她說道生硬,就像是第一次學說話。
“好難聽的味道,黑色泡水堅果,”卡菲爾平淡的叫出了大蛇的名字,語氣中難掩不悅,“難道你真的認為我和那蝸牛是等價的嗎?”
“當然不是,我說的蝸牛是放在人類鐵鍋上的蝸牛,”說到吃,大蛇異常的認真,“人類養殖了那些黏糊糊的蝸牛,春天結束,節日紛至沓來,脆弱的殼在濃湯的浸泡下充滿了肉的香甜。我曾經将自己扣在那厚重的木桶之下,潛入人類的晚會,啊——無與倫比的美味,我甚至認為那就是幸福的具體化。”
“所以,春日暖陽蝸牛味是誇獎?”卡菲爾擡起頭問。
“是誇獎,是喜愛,也是期待。”
大蛇用尾巴卷起小蛇,将她放在自己的背上,又彎過了身,看着她包裹着堅硬角質層的鱗片——原諒她的粗心和遲鈍,她比小蛇愚鈍許多的腦子從來想不到關系和體貼,直到小蛇剛剛難受的扭動着她的身子,大蛇才發現她的腹部有一道被刀砍傷的痕迹。
“痛嗎?”大蛇問。
卡菲爾盯了自己腹部一會兒才說:“不痛,比那句該死的蛇輕的多。”
小蛇對于那句莫名的詛咒耿耿于懷,即使占據了進化的優勢,是一位異族,她也始終不明白“想要活下去所以去偷小雞”和“該死”有什麼關系。
我偷雞所以我該死?
那我還吃雞呢——那我豈不是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這份幽暗糟糕的情緒甚至牽連了大蛇,若是平常,她聽到大蛇誇獎自己是最完美的春日暖陽蝸牛味她一定會開心的扭來扭曲,但是下垂的尾巴已經暴露了她此時真正的心境。
“春日暖陽蝸牛味?你還好嗎?”大蛇有些擔憂的看着卡菲爾,她對于情緒的轉變也許并不敏感,但是和小蛇的朝夕相處,讓她對于關切早已形成了一種習慣。
“你不要叫我春日暖陽蝸牛,太難聽了,”卡菲爾頭也不回的走開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卡菲爾走後,大蛇盤曲在她的洞穴裡想:“春日暖陽蝸牛味”不喜歡她的名字,那她應該叫什麼呢?難道她要像人類一樣叫那些毫無意義的單詞拼湊起來的名字?這也太奇怪了,哪隻蛇叫人類的名字啊,難道春日暖陽蝸牛不好聽嗎?可是蝸牛殼螺旋的構造是蛇信子完美的碗具,放入了奶油的濃湯是我從未再次品嘗過的美味,也是我一輩子都會銘記的味道——春日暖陽蝸牛味、春日暖陽蝸牛味,我是多麼的愛它啊——無論是湯還是蛇。
但是大蛇很喜歡這隻總是為自己帶來食物的小蛇,後者無論是考慮那些捕食的耐心還是從智慧上來講,大蛇都遠遠不及,最起碼大蛇想不出威脅鴿子偷雞蛋的方法。
大蛇最喜歡春日暖陽蝸牛味,可是小蛇不喜歡,所以她需要重新給小蛇起一個名字。
“那你們覺得什麼名字才好聽呢?”大蛇回到了族群,她想要來詢問詢問那些年輕的蛇。
“我叫榴蓮腌制苦瓜味。”第一隻蛇說。
“嘿,看我看我!我叫四葉草星空味,這是我在一片草地上想出的名字,而我的孩子叫做五葉草水瓶味、六葉草雙魚味、七葉草白羊味……”第二條蛇急缺的想要和大蛇分享她的取名技巧。
從蛇群裡擠出來的第三條蛇打斷了四葉草星空味的話:“你這條笨蛇!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五葉草、沒有六葉草、更沒有七葉草!”
“你個碳烤白饅頭味!隻有你這隻沒有品位的蛇才會喜歡那團沒有味道的面疙瘩!”
蛇們都伸着腦袋想要大蛇評評理,而對上她們期待的目光,大蛇張了張嘴不好拒絕,但是還是不忍心好意被辜負,她猶豫的問道:“你們覺得黑色泡水堅果怎麼樣?”
“黑色?那是什麼?有這個顔色嗎?”一隻綠色的蛇好奇的問。
“泡水?是指腌制嗎?那一定是美味的!”榴蓮腌制苦瓜味贊同的點頭。
“堅果?那是什麼?我隻聽說過松果,那是那群松鼠最喜歡的食物。堅果是能夠被看見的松果嗎?”
大蛇連忙解釋,即使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不懂這些簡單的詞彙:“黑色是白色的反義詞,這是春日暖陽蝸牛教給我的,她說人類喜歡穿耐髒的黑色布料;泡水是将食物放到水裡,春日暖陽蝸牛說人類夏天的時候會将水果泡在水裡,冰凍着吃;堅果,春日暖陽蝸牛說,她說……”
大蛇之後的話卡住了,她呆立在了原地,一直複述小蛇話的她,突然意識到小蛇沒有給她解釋過堅果的意思。
“什麼是堅果?”有蛇問。
大蛇将自己的眼睛轉了一圈,沒有在蛇群中找到小蛇的身影,而這就意味着她暫時得不到準确的答案。
“嗯,也許是春日暖陽蝸牛最喜歡的果子,畢竟我也最喜歡奶油蝸牛湯。”大蛇心直口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