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初步想法是想讓你當替補,可能會換你上場發球。”
我點點頭,可是平野監督接下來的話讓我一愣:“高山,你可以打主攻嗎?”
“……如果隻是扣球的話沒問題,但是我的一傳……”
經過小野監督的指導我的一傳水平有點提升,但總體上也隻能用平庸來形容。
平野監督看上去很是頭痛。
“哎……有點難搞。”
具體哪裡難搞他并沒有向我解釋,隻是最後對我提出建議。
“要不要考慮以後打主攻?”
這話似曾相識,不久之前小野監督就是如此建議我。
“請問這其中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唔……主要是你要知道日本女排幾乎不分主攻和接應,絕大部分的接應都是主攻手根據戰術被派去打接應位置。”
“就是說,還是能夠希望我能接一傳對吧。”
平野監督點點頭:“畢竟這是日本隊的風格,很多年我們都是這樣打過來的。”
“并且,王牌主攻手……已經成為某種精神象征了。”
“總之,如果能轉主攻的話還是盡早為好,對你未來的職業生涯也有好處。”
在回家的新幹線上,我陷入一種焦慮。
通常情況下,我對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認知。比如我隻要努力就能把成績維持在較高水平,排球在大部分時候也一樣。但是我同時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種幹啥都第一的天才。
比如哪怕我已經非常盡力去學習國語,但還是彌補不了非母語帶來的隔閡。或者再怎麼刷數學題,解不出的奧數還是解不出。
隻是,因為我并不追求第一的成績,所以可以以普通的心态面對這些。
可是排球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我在傳球這件事情上察覺到非常大的瓶頸和阻礙,這不是靠努力就能解決的。但是我又不能像對待成績那樣保持無所謂的平常心。
在這個排球對我來說樂趣正在逐漸減少的階段,萌生的焦慮與不安是我依然對排球抱有渴望的象征嗎?
總之,回到宮城之後,我給自己下達繼續努力練習傳球和防守的指令。
但厄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倒下,雖然每個帶來的傷害都不多,合在一起卻形成沉甸甸的包袱壓在我的胸膛上,令我喘不過氣。
自從去年下半年我被東峰的扣球砸成腦震蕩之後,我平時穩定的學習加訓練的常态日程遭到打亂,甚至擺爛過一段時間。而松懈的後果就是真正等到學期結束之時,發現已經落下的東西無法再追上。
三月,我們的高一時光結束,三年級畢業,田代前輩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宛如電視劇裡的苦情女主角,他拼命用手狂拍我的肩膀,我費好大勁才忍住沒有把它甩開。
然後就是一年級三人組——菅原澤村和東峰,對着田代前輩淚眼汪汪,說着大概是“以後就靠你們了”和“我們會一直把前輩記在心裡的”之類的煽情話,不知道的還以為田代前輩快死了。
我冷酷打斷他們,隻是說既然如此舍不得,那麼到時間烏野男排比賽的時候記得回來看。
田代前輩抹一把眼睛,說當然。
“反正前輩沒有考上大學,隻是在附近就業而已。”
“……可以看在我畢業的份上對我好一點嗎。”
反正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真正令我春假開啟就心情值暴跌的大事件是期末考試。
當然不是烏野的期末考,而是仙台第二。
緒方前輩猶如準點出現在任務刷新點的NPC,每次都會孜孜不倦為我送來最新出爐的仙台第二那難得人神共憤的試卷。隻是這次她過來的時候一改往日僞裝出的溫柔可愛模樣,反而滿臉寫着暴風雨将近,陰沉得厲害。
而本來還在内心吐槽誰惹她了的我,在做完那張試卷之後,表情和緒方前輩一模一樣。如果被月島看見這一幕他肯定會說前輩今天又打算殺人嗎。
我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的試卷,握筆的手不自覺攥緊,并且微微滲出汗。雖然并沒有開始對答案,但是我已經能夠預料到最後結果。
排名17,當晚平山這樣告訴我。
我對面的緒方前輩在我考試期間也在寫自己的習題,隻是一直冷着臉,并且表情越來越差,就在我對完答案滿心煩躁之時,她率先有了動作。
猛然間,緒方前輩把自己的草稿紙揉成一團,咚的一下往前扔去,帶起的空氣吹動我側臉的發絲。紙團最後砸在牆上,軟綿綿在地上滾幾下後停止。
随即,隻聽見刺耳的撕裂聲,讓我心頭一顫。
緒方前輩手裡的試卷已經碎成兩半。
然後她随手丢開,手肘抵在桌上,開始捂住自己的臉,一動不動。
我沒有出聲,沉默不語。
半晌,她擡起頭,面無表情,語氣表面平緩實則尖利地對我說。
“我要提前退出排球社。”
我依舊無言。
緒方前輩自顧自說:“最開始就不應該加入。”
“我到底圖什麼……”
“什麼都沒有。”
雙眼望向桌上那被撕成兩半的試卷,我終于開口。
“為什麼緒方前輩一直執着于考東大和京大?這個成績已經足夠上重點國立了吧。”
緒方前輩發出冷笑,非常刺耳。
……
“從國中結束之後我就打算放棄排球專注學業……”
“都付出了這種代價,至少要得到值得的結果。”
恨意伴随着每個字刻在緒方前輩的身上,鮮血淋漓。
我很不舒服,甚至有點想吐。
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着成績,告訴自己反正并不打算一定要讀東大,隻要保持良好就行。
可是效果一般,特别是在聽聞岩泉從下學期開始就打算上補習班之後。
我祈求着生活對我好一點,能不能突然天降好運砸暈我,讓我忘記所有的這些糟心事。
所以當我看到三月底的某天,宮侑天降般閃現在我家大門口,對着我傻呵呵地笑着,還張開雙臂說“surprise”的時候,我差點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