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平城的陸司南,暫時還沒得閑,正在去機場的路上處理文件。
高架旁的玻璃幕牆漫射夕陽的柔光,照進車内微微刺眼,空氣沉悶又幹燥。
“陸總,明天十點Vlade做AI大模型行業應用的分析,主辦這邊跟您确認會不會出席?”陳修文轉過頭問。
陸司南擡眼,給了肯定的回答,“明早回來。”
本來這個問題是沒什麼好問的,畢竟一年一度的平城金融科技大會是業内盛事,但誰想得到這位祖宗參會第一天結束就急着回申城。
陳修文作為對陸司南的工作和生活都了如指掌的首席助理,反正對他回去睡一晚又趕回來的操作保持高度的敬意,想是沒想通,但也沒敢問。
接着又集中報告了集團内部的幾位高層人事變動。
從前被陸緻遠打壓的陸家旁支近兩年來不太安分,本來陸司南已經念着點親情和曾經的功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換來的是變本加厲。
那就不必再忍。
等後續的安排交代完畢距離機場已經不足兩公裡,悶熱的暮色緩緩降下,路周的燈光已經漸次光亮了起來。
“還有,”陳修文收起工作iPad,猶豫再三,“今天有一則八卦……跟您有關。”
陸司南沒接話,但也沒有阻止他說下去。
“是時家和蔣家昨晚訂婚的事,有一個版本說是時小姐和您……才沒訂成的,老陸總已經知道了,讓您工作結束回一趟家。”
意料之中,陸司南“嗯”了聲應下了,沒打算就這件事繼續深入,轉而吩咐:“瀚海的股改要延到年後,張二暫時也做不了引進私募的決定,跟明音的項目你去找安頌談。”
陳修文:“之前安頌資本明裡暗裡透露出來的意思是明音這邊投資周期太長,恐怕他們會獅子大開口。”
“看林家的意思。”陸司南看他一眼,随手把簽好的文件放在左側桌闆上。
“好的陸總,那我……”陳修文側眼餘光已經瞥見平城機場的紅字近在眼前,及時改了口:“一路平安。”
未過半晌,司機将車緩緩刹停。
陸司南低頭看了眼時間,直接推門下了車。
*
将近約定的八點半,時千終于拎着包下樓了。
今天甚嚣塵上的八卦當然也傳進了時長遠的耳朵裡,比起時千遭受的譏諷嘲笑,針對時家的反而屈指可數,畢竟解讀蔣季揚帶着女友砸場更多還是會對準聯姻對象本人,而且其中還有些陸司南的戲份。
本來時長遠還在擔心時千受打擊太過錦時耽誤不起,但這會兒看見她已經衣着齊整化好了全妝準備要出門的狀态,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我出去一趟。”時千随意撂下了句。
沒提陸司南半個字。
時長遠當然是滿口應承:“好好,出去玩玩也好。”
等都送她到門口了才想起來又添了句客套話:“今天一天沒吃東西要不要先吃點再走?”
時千默了默,搖頭,“出去吃,我走了。”
夏季晴晚,漫天綴着流轉的星辰,夜風帶着潮濕和溫熱。
楓橋公館外的長坡上已經停了輛R8,黑色的車身幾乎完全融入了暗黑夜色,婆娑樹影灑在周邊輕飄飄地搖曳。
這特殊連号車牌此時此刻停在這幾乎不做他想,時千果斷拉開副駕門坐了進去。
系上安全帶之後轉頭說了句:“好準時。”
聽到這句誇獎陸司南像是平淡地笑了下,才挺禮貌地回:“久等了。”
不過寥寥兩句對話,時千就敏銳地發覺,他今天似乎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認真打量了兩眼才發現他今天的衣着簡直尤其正式,不僅襯衫扣到了領口最上面一顆,連領帶都是一闆一眼地打好的。
還真是忙到了現在。
車内冷氣打得還算适宜,音樂緩緩流淌出來,狂放又自由的鼓點聲微妙地落在略顯狹窄的空間裡,空氣仿佛被撞擊出漣漪。
時千辨别了下,主動找話:“Mondo Bongo?我以前念高中的時候很愛在車裡放。”
回想她第一次聽見這首歌,大緻是在——
某著名同床異夢的電影裡,彼此各懷心事的試探。
而現在的模樣,很難不覺得有些許相似,因為她就是心有惴惴在探頭探腦。
陸司南稍微側着頭,目光很平靜,沒有接她的話,直入正題:“想吃什麼?”
“這麼急?”時千失笑。
以兩人不過第二次見面的關系,似乎怎麼都該寒暄客套一番。
“你不餓?”現在早已經過了飯點。
陸司南踩下油門掉頭,眉梢微挑,“還是有話要說?”
時千拿捏不準他是真有此一問,還是有意拿話點她,但今天這則重大八卦想必很難傳不到平城,何況還與他本人有關。
幹脆點了頭确定,“有話說。”
“那你說。”
其實與蔣家和蔣季揚的部分很好概述,尤其在陸司南肯定知道錦時面臨困境的情況下,言簡意赅就能帶過,時千着重将無意拖他下水的過程擴充成了一篇小作文。
雖不至于聲淚俱下,但也言辭懇切。
她想為補救失言搞定陸司南是一回事,但并不羞于承認自己的錯誤。
“抱歉,”她不避不讓地誠心道了歉:“是我沒考慮周全,給你造成了困擾。”
當下她的确是被蔣季揚故意羞辱的話激出了點脾氣,卻懊惱沒辦法用自身回擊,而對陸司南來說被人當成工具人搬出來救場則壓根是無妄之災,更别提還被傳開當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管怎麼說,他都完全有理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