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荀玉回到下水道已經很晚了,光腦接連彈了三次關于未成年不按時作息種種弊端的警告。她躺在搖搖欲墜的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睡不着。
外面的天漆黑如墨,下水道内的機械燈重新亮了起來。
白天的碎片被仲丘借走了,他急于送回去進行文物鑒定。荀玉沒說的是,經她複原過的碎片其實還有好多塊,仲丘看到的隻是她第一次上手操作的碎片,簡而言之是拿來練手的。原本的廢料本就缺乏光澤,嵌在裡面的那塊文物碎片更是沒有太多源力。
荀玉從剩餘的碎片中挑了一塊紋理比較特殊的碎片,在泛黃的圖紙上畫了起來。她的畫圖工具由燒了一半的樹枝變成了星際最常用的普通寫字筆,這是布魯斯搜羅了相當久才從犄角旮旯裡找出來的。
她按照仲丘關于釋放源感力提到的三言兩語,平穩呼吸,放空自己,再一次嘗試尋找文物碎片外溢的能量建立鍊接。荀玉周身産生了奇特的變化,跳躍好動的源力一點一點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它們變動的軌迹如流星一般留下稍縱即逝的尾巴。荀玉沒有急着複刻源力的行迹,任由自己的意識跟随星星點點的源力旋轉飛躍。
綠色的能量越飛越多,它們來回跳躍,空間漸漸變得擁擠,荀玉的意識被包圍起來。慌亂中好動的源力不小心撞向荀玉,荀玉腦袋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導緻鍊接差點斷掉。源力意識到闖了禍迅速抱成一團,在荀玉的不遠處瑟瑟發抖。
荀玉:“……”
它們怎麼和仲老說得不一樣?
抱成一團的源力互相推搡,其中反應慢半拍的源力被聯合擠出來,承擔了向荀玉道歉的重擔。被同伴放棄的源力慢吞吞地飄向荀玉,忽明忽暗彰顯着它此時的心虛。源力形狀似點,不知從哪冒出一隻觸角,虛虛碰到到荀玉的意識後果斷縮回身體裡,過了一會再冒出觸角試探荀玉,周而複始。
察覺荀玉并沒有生氣後,報團的源力恢複活力四散開來,繼續圍繞在荀玉周邊來回跳躍。
“這是……在指路?”
荀玉琢磨着源力的意圖,試探跟着源力移動。源力跳得更遠了,後面的綠色能量催促着荀玉接着向前走。
無數的源力跟随着荀玉前往未知的空間,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源力停了下來。它們一同忽閃,示意荀玉到了。
到……哪了?
阻擋視線的源力悄然消失,無邊無際的蔚藍色映入眼簾,一道道閃耀的光線劃過,深厚廣闊的蔚藍色掀起陣陣浪濤,像天幕又像海洋,那是燦若銀河的意識流。
突然,一道明亮刺眼的光束打破了寂靜,廣袤的意識流翻湧起巨浪,昭示着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将到來。
荀玉腦中傳來陣陣刺痛,強壓之下她臉色煞白,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她強忍不适,沒有将源感力收回。
遙遠的天際傳來沉悶的叫聲,沉重的步伐讓無邊的意識流劇烈晃動,那個龐然大物似是跑動起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震感愈發強烈。随着又一響徹天際的叫聲,那個龐大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荀玉瞳孔微縮,那是一隻巨大無比的水牛。
灰黑色的水牛體型碩大,角粗而彎曲,垂尾昂首,雙眼目視前方,鼻腔噴出陣陣雲霧,神情嚴肅又帶着看向蜉蝣的蔑視。其上站着一隻似要一躍撲向獵物的猛虎,脊背凸起,蓄勢待發。雲霧中飛出一隻長尾鳳鳥,兩翼舒展卷起烈風,鳳羽飛揚閃着彩色流光。白色浪花裡揚起一隻曲線流暢的魚尾,狠狠拍向水面,波濤四起;浪潮起伏間可見魚鱗平滑細膩,水珠從魚鱗上滴落溶于汪洋,不見痕迹。
一時之間牛哼虎嘯,鳳鳴龍吟,浪花四濺,宛若一場盛大的神獸交流會。遠處隐隐飄來濃郁的酒香,原始成熟的發酵技術讓氣味更為霸道。水牛餍足地甩了甩尾巴,在濃烈的酒水中安靜下來,任由蔚藍色的意識流鋪天蓋地,它站在原地巋然不動。
荀玉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廣袤的空間歸于平靜。一隻通體翠綠、造型精美的酒器靜靜浮在半空中,凝重肅穆,透露着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厚重感。
那是一隻牛形銅觥,古文明遺留下來的青銅盛酒器。
荀玉已然到了極限,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