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常發要給紀莘看的,是堆在她家宅子外牆根下的柴草和兩隻油囊,以及從賊人身上搜到的火折子。
“闖入阿莘家的有四人,看樣子是兩人負責入院迷暈家中所有人,兩人負責在宅門口把守。待阿莘她們昏迷之後,他們大約是打算在宅子周圍布置柴草,潑灑膏油助燃,燒毀整座宅子。”邱常發面色凝重地道。
陳氿怒極反笑,嘴角斜斜勾起,低啞的嗤笑從喉間溢出,搭在腰間橫刀上的手攥得指節發白,擡腿便要走向不遠處昏迷被綁的四名賊人。
紀莘和邱常發一左一右地抓住陳氿,邱常發道:“你冷靜些,不要惹事,聽阿莘的。”
紀莘控制住陳氿後,略想了想,對邱常發道:“邱阿兄,還是送他們去縣衙吧。”
“成。”邱常發應下,“阿莘,你或者阿茹、阿凝最近得罪什麼人了嗎,何人想要你們的命,你可有頭緒?”
紀莘搖頭,“就是因為沒有頭緒,所以才要報官,我不想做私刑逼供的事,把人交給官府才是最恰當的做法。”
陳氿暗自在心中計算,以邱常發找到的物證,就算縣衙什麼都審問不出來,這四人也定會被關到初五之後,到那時若這幾人依舊不肯供出是受何人指使,他大可親自去審。
有了成算之後,陳氿轉而道:“紀莘,在查清是何人要害你們之前,你們暫時不要住在這裡,可以去延福坊的宅子,或者去丁叔家,你想去哪裡?”沒等紀莘回答,陳氿又道,“去丁叔家吧,雖然擠了些,但有人陪着你們,總歸比你們自己住安全。老邱,安排人手輪班守在宅子外,務必保護好丁叔一家和紀莘她們。”
“成。”
邱常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陳氿問他:“你想說什麼?直說就是了。”
“這夥人手段狠毒,難說指使他們的人究竟是誰,有何目的,我會安排好人手,保證阿莘她們的安全,但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邱常發頓了頓,“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長久地保證無人再敢輕易對阿莘出手,不過我若說了,你們兩個可别生氣。”
“邱阿兄,你好心幫我出主意,就算我覺得不可行,也斷不會生氣的,你說吧。”紀莘道。
“你們可以成婚,阿莘你若是做了宣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不論何人想害你,他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敢不敢得罪宣國公府,不會再輕易出手。你們兩個本就情投意合,如此又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我覺得挺好的,也算是一舉兩得。”
陳氿耳尖泛起淡淡的紅,眸子飛快瞟向紀莘,又迅速收回目光,微微垂下頭,卻聽見紀莘冷靜地道:“這法子說到底就是在借宣國公府的勢,可宣國公并非好相與之人,怎麼可能輕易地就讓我們借了他的勢,這法子不可行的。”
邱常發目光在紀莘和陳氿之間轉了轉,“也罷,就當我沒說。我再在附近看看有沒有遺漏的,你們聊吧。”
邱常發逐漸走遠,陳氿輕輕牽住紀莘的一隻手,“還在生我的氣?”
紀莘想甩開陳氿的手,但終究還是沒舍得,“我不是生氣,我是擔心你,你這樣沖動地從宮中出來,你不怕有事嗎?”
“本來沒怕,但見到你之後怕了,怕你不理我。”
紀莘氣得狠狠地捶陳氿,雖然铠甲堅硬厚重,能感受到疼的很可能隻有她,但紀莘還是忍不住邊捶邊罵,“你如今是有職司的,你這是擅離職守,是會受處罰的,輕則被罰俸、杖刑,重則被砍頭,你知不知道?你是活夠了嗎?”
紀莘越說越急,急得眼眶隐隐泛紅,陳氿心上卻湧起一絲甜,撫平了他方才乍然生出的一點點失落。
陳氿捉住紀莘手腕,用力将人抱緊,在紀莘耳邊輕聲呢喃,“傳信煙花隻作緊急聯絡之用,你突然放出煙花,我怎能不來。紀莘,我知道什麼對我最重要。”
紀莘的心突然就軟了,語氣也不再硬得起來,“你為我準備了那麼多,不就是為了讓我有自保之力嗎,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一樣的,必須要見到你我才能安心。”
紀莘額頭點在陳氿胸前冰涼的铠甲上,努力喚回理智,硬起心腸,“那你已經見到了,你快走吧。”
陳氿哭笑不得,“話都還沒有說幾句,這就要趕我走?”
紀莘退出陳氿的懷抱,用力推他,“别廢話了,你現在立刻回去,若是再磨磨蹭蹭,我以後絕不再和你說一句話!”
陳氿被紀莘連推帶搡地趕到拴馬的樹下,躍上馬背後又俯下身體,還想再叮囑幾句,紀莘急于攆人,也怕他啰嗦,搶先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再有事的。你安心當值,我等你回來。”
可是沒過幾日,又有麻煩找上了門。
來人出乎紀莘的意料,姿态客氣卻強硬地表示奉命邀請紀莘去做客,紀莘無法推拒,雖不确定其人的目的,但不得不坐上專程來接她的馬車。
另一邊,陳氿輪直結束,剛出皇城便聽說紀莘被“請”去了宣國公府,頓時怒不可遏,一路殺氣騰騰地直沖回府。
廳堂大門敞開,陳氿遠遠地看到紀莘跪坐在孟淮對面,腳下輕輕一點,轉瞬間人便到了廳堂内,對着孟淮破口大罵。
“你為何要為難紀莘,前幾日想要縱火傷害她的也是你,對不對?堂堂國公手段卑鄙,公然行兇,草菅人命,你到底想做什麼!”
孟淮夷然自若,将茶盞放回茶托之上,悠悠地道:“你很吵。”
陳氿感受到紀莘的視線,轉頭看向紀莘,紀莘一手扶着茶盞,一手執茶筅,給陳氿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後,低頭繼續專心擊拂茶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