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南郊祭祀不到十日,神龍殿終日一派繁忙景象,各局女官不斷進進出出,協助聖後做着祭祀前的準備。
聖後命紀莘監督尚儀局女官排演儀程,紀莘每日往返于尚儀局和神龍殿,亦是過得忙忙碌碌。
這一日,聖後檢視過尚宮局呈上的祭器冊子,又召紀莘入殿侍奉,紀莘在殿外迎面遇到剛剛退出正殿的尚宮局諸人,對向她行禮的幾人微微颔首後,目不斜視地邁入殿中。
正殿内,一衆尚服局和尚功局女官各司其職,正在服侍聖後穿戴祭服和首飾。
紀莘走到聖後身側,禀報道:“胡尚儀帶着八名掌贊,已将捧器之禮的手勢、步伐、儀态演練得爐火純青,随時可供聖後殿下檢視。”
“很好,”聖後身着深青袆衣,頭戴十二花樹冠,從妝台前緩緩起身,佩玉在動作間琤瑽作響,“讓胡尚儀明日寅時來見我。”
“是。”
聖後目光轉向侍立一旁的尚服局和尚功局女官們,衆女官會意上前,為聖後更衣。
聖後一面換下試穿過的祭服,一面吩咐身邊的一名宮女:“去告訴尚食局,齋膳的竹箸換成新制的綠沉竹箸。”
宮女應下,快步走出正殿,此時聖後換上一身常服,正要命殿内的女官們退下,開口時卻像被突然抽走了全身力氣,肩膀垮了下來,身體微微晃動後,開始不受控制地前傾,蓦地向前栽去。
衆人紛紛一驚,沖上前接住聖後栽倒的身體,“聖後殿下!”
聖後雙目緊閉,已然昏迷,紀莘率先反應過來,高聲喊道:“去請太醫!”
太醫火速趕到神龍殿,聖人聞訊亦匆匆而來,一衆女官和宮女被驅出正殿,卻被勒令不得離開,是以隻能惴惴不安地在庭中等待。
一名又一名太醫進入正殿,出殿時皆是面有難色,聖後今日接觸過的所有飲食和物品一一被宦者帶入殿内,又一一被送出,紀莘站在人群裡,看着太醫和聖人身邊的宦者們來回奔走,隐隐開始察覺不妙。
忽有一人自遠處而來,風風火火地闖進神龍殿,衆人急忙退讓,來人長驅直入正殿,尖利的叫喊聲中帶着幾分顫抖的哭腔,“阿娘!”
是永慶公主。
紀莘心中不祥的預感被坐實,不需任何人告知,紀莘已然猜出發生了何事。
永慶公主尚在禁足,卻在聖後昏倒的一個多時辰後趕來神龍殿,聖人也在殿内,卻沒有訓斥永慶公主擅自出府,可見聖後的狀況不容樂觀。
聖後情況危急,至今卻無人往殿内送湯藥,可見太醫們尚未查出聖後昏迷的原因,不敢貿然開出藥方。
太醫們定時為聖後診脈,對聖後的身體狀況理應十分了解,卻查不出聖後突然昏倒的原因,還驗看了聖後接觸過的飲食、器物、服飾,可見聖後的昏迷大約不是疾病所緻,而是中毒。
聖後在這個節骨眼上中毒,茲事體大,背後定然藏着陰謀,不知又有多少性命會被牽連。
紀莘遍體生寒之際,宦者傳聖人口谕,命庭中衆人入殿,紀莘和其他人魚貫走入正殿,隻見聖人坐在榻邊,并未看向衆人,永慶公主則命令太醫們道:“仔細搜她們的身,務必找出是哪個膽大包天,竟敢給阿娘下毒!”
果然是中毒。
永慶公主話音剛落,不少人已開始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紀莘比其他人冷靜得多,順從地取下身上的全部物品,交給太醫檢查。
幾名太醫查過所有人之後,頂着永慶公主灼人的視線,下跪回禀:“臣等未能找出任何不妥,臣等失職,伏請聖人降罪!”
聖人擡起頭,看向聖後的親信宮女,沉聲問道:“梓童昏迷之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
這名親信宮女也剛被檢查過,低眉斂目地回聖人道:“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此刻都在殿内。”
永慶公主氣勢洶洶地指着幾名太醫大罵,“你們口口聲聲說阿娘中毒,阿娘今日見過的所有人,碰過的所有東西都被檢查過了,可你們始終找不出阿娘中了什麼毒,你們都是廢物嗎!”永慶公主惡毒冰冷的視線又掃過一衆女官、宮女,“定然是你們當中有人包藏禍心,膽敢給阿娘下毒,既然這群太醫無能,找不出究竟是你們當中的哪一個,那就讓你們一起被處死好了,讓這幾個草包太醫也去給你們陪葬!來人,把他們全都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