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跪地求饒,哭聲和哀求聲此起彼伏,聖人低聲斥道:“永慶,現在不是你由着性子胡鬧的時候!”
永慶公主跪到聖人腳邊,放聲痛哭,“阿耶,永慶沒有胡鬧!永慶明知歹人就在此處,卻揪不出這個殺千刀的,永慶隻恨自己不能救阿娘,不能替阿娘承受中毒昏迷之苦!阿耶,甯殺錯不放過,我情願背負罵名,也絕不能留歹人在阿娘身邊!”
紀莘小心觀察着聖人的神情,眼見聖人漸漸被永慶公主說動,紀莘搶在聖人開口之前,膝行到衆人最前方,伏地叩首,喊道:“妾願請纓調查是何人下毒,為聖後殿下尋找解毒之法,懇請聖人寬限幾日!”
永慶公主立時回頭,憤恨地瞪向紀莘,聖人淡淡地看了看紀莘,轉回頭凝視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聖後,“你是何人?”
“妾名紀莘,是左萬騎果毅,宣國公府世子之妻,蒙聖後殿下照拂,在神龍殿學習禮儀規矩。聖後殿下遭人下毒,其時妾亦在場。聖後殿下于妾有恩,請聖人寬限幾日,允我調查此事,報答聖後殿下的恩情!”
聖人依舊目光淡淡,“原來是你,你需要幾日?”
紀莘面朝檀木闆地面,暗暗咬了咬牙,“三日,妾隻需三日。三日之後若妾無法給出令聖人滿意的答複,妾願擔下全部罪責,甘受一切處置!”
“好,”聖人緩緩道,“朕允你三日。”
紀莘以頭觸地,“妾叩謝聖人恩典。”
陳氿得到聖後身中奇毒的消息,又驟然聽說紀莘主動請纓調查,沒有半分猶豫地,陳氿立刻進宮求得聖人允準,與紀莘一同調查此事。
陳氿來到神龍殿時,天已擦黑,殿内一衆宮人暫時散去,神龍殿恢複了久違的甯靜,在一片靜谧之中,紀莘與陳氿在庭中相顧無言了片刻,而後一同回到偏殿。
紀莘身體内好似有一根緊繃了一整日的弦,此刻終于得以松弛少許,紀莘疲憊地靠在陳氿肩頭,雙手抓住陳氿雙臂,“我聽說女官和宮女們都被遣回了住處,由禁軍嚴加看管,我一聽禁軍已介入今日之事,便猜到你一定會來。”
陳氿右手伸到紀莘背後,安撫地拍了拍,“接下來我會和你一起調查,無論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嗯。”紀莘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退出陳氿的懷抱,站直身體,“不過我們隻有三日時間。”
“說起這個,你為何隻向聖人求了三日?”
“七日之後就是南郊祭祀,按祭祀規制,聖人和聖後需提前齋戒三日。所以,如此算下來,要查出聖後身中何毒,為聖後解毒,等待聖後蘇醒,還要保證聖後能齋戒三日,參與祭祀,能用在查找毒源上的時間至多隻有三日。我若是不這樣說,隻怕聖人一日都不會允我,我和其他人此刻可能已經死了。”紀莘道。
陳氿眉心微蹙,“太醫們隻診得出聖後是中毒,卻說不出聖後中的是什麼毒,更查不出毒來自何處,可見這毒必然罕見難解。我們都不懂醫,卻要在三日之内為聖後解毒,當真是棘手。你可有任何頭緒?”
紀莘亦是愁眉不展,緩緩搖頭,“毫無頭緒,今日我逞強站出來,實在是形勢所迫,在所有人當場被處死,和我一人擔下罪責被處死之間,我隻能選後者。”
陳氿眉間皺起的紋路越來越深,“不許胡說,我們還有三日時間,一定會有轉機的。你先同我細細地講一講,今日聖後見過哪些人,做過哪些事?”
紀莘略略回憶之後,娓娓道來:“今日寅時,尚食局備好齋膳,請聖後試嘗,聖後略用了兩口,提了幾句關于器皿的要求,尚食局的女官們便退下了。”
“後來,萬尚宮帶着尚宮局的女官們,向聖後呈上祭器冊子,請聖後過目,聖後看得仔細,所以她們待的時間比較久,接近午時才離開。”
“再然後,尚服局和尚功局的女官們來了,服侍聖後試穿祭服、試戴首飾,我也來向聖後禀報尚儀局排演儀程的進展。聖後對祭服很滿意,沒有提什麼意見,在換回常服後,毫無征兆地突然就暈了過去。”
陳氿的唇無意識地抿成一條直線,指節抵在太陽穴處輕輕按壓,“聖後今日見過太多人,接觸過太多東西。”
紀莘點頭,“聖後為了祭祀的安排事無巨細,近來的每一日都要見許多人。可是,太醫們今日查驗了所有物品,也搜了每一個人的身,卻沒有找出任何毒物,這一點着實古怪。”
陳氿忽然眉頭一松,眼底閃過一絲亮光,“你還記不記得,永慶公主意圖毒殺袁适之時,為了不被宮内察覺是她所為,特意命侍女去購買來自江湖的毒藥?”
紀莘瞬間會意,“你的意思是,這一次可能也是有人處心積慮地找到江湖上的隐秘毒藥,所以太醫們才查不出來?”
“不錯。”陳氿道,“義父見多識廣,或許見過聖後中的這毒,我現在就出宮一趟,去問問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