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直接去問,真的行嗎?”
馬車平穩地向桓晉住處行進,紀莘從坐上馬車起,說辭已想了十幾種,可心裡依舊不确定此去是否妥當。
昨夜,紀莘帶着箋紙回到宣國公府,陳氿輪直結束,見紀莘盯着一張箋紙出神,問清原委之後,幹脆地建議道:“無論這箋紙上的安珀香氣味來自桓晉還是袁适,既然你注意到了,心中有疑,我們找他們問一問就是了。”
陳氿的提議乍一聽有些道理,但細細一想分明就不妥,紀莘跟着陳氿上了馬車,立刻便開始後悔。
倘若桓晉或袁适當真與聖後中毒一事有關,她和陳氿大喇喇地拿着箋紙去問,實在是太輕率了。
陳氿卻是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放心,隻要我們去問,他一定會說。”
桓晉賃的宅子位于常樂坊,隻三間夯土茅屋,遠離皇城,鄰近農田,狹窄簡陋,看着連從前何昭妍一家租住的宅子都不如。
伴着鄰宅的犬吠聲,桓晉打開宅門,陳氿走進宅子,狀若無意地問:“怎麼不見袁兄,他近日不是與校書郎住在一處嗎?”
桓晉将來客請進堂屋,回道:“昨日逢安見過故人後,心緒難平,今日一早便外出散心去了。”
紀莘跪坐在低矮木案一側,将箋紙放于書案,推還給桓晉,“昨日一時情急,忘了将箋紙還給校書郎,今日特來歸還,還請校書郎莫要怪罪。”
桓晉未動箋紙,“如此小事,何至于勞煩果毅和夫人走這一趟。”
陳氿視線落在書案邊,氈毯上的一隻藤編小簍内,其中盛放着薄薄一沓一模一樣的空白箋紙,“這箋紙是校書郎之物,還是袁兄的?”
“是我的。”桓晉道,“昨日逢安有意與我道别,以我房中箋紙留下書信,我昨晚歸家之時看到,故而出門尋他。有何不妥嗎?”
“并無不妥,我隻是覺得校書郎當真風雅,連箋紙上都熏了香。”陳氿從小簍内拿出一張空白箋紙,“就是這個氣味,這氣味好聞得很,不知校書郎用的是何種香料?”
桓晉面上的淡笑瞬間僵住,凝視着好整以暇的陳氿,喉結滾了滾,想看卻不敢看陳氿身邊的人,“原來二位是為此而來,我聽聞二位負責調查聖後中毒一案,既已查到我,抓我歸案便是。”
陳氿擺擺手,“校書郎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此前雖負責查案,但此案已了,兇手已伏誅,我們為何還要抓人?今日百官休沐,我和紀莘閑來無事,想給校書郎講個故事,等下講完,作為交換,校書郎不妨也給我們講一個故事,如何?”
桓晉不明就裡,但還是點了點頭,陳氿在書案下握了握身側紀莘的手,紀莘會意,将過往緩緩道來。
“現已伏誅的徐尚功來自民間,出身貧苦,憑借出色的首飾、器玩制作技藝進入宮中,得貴人青眼,逐步升任至尚功局尚功。許是因為宮外家人依舊困苦,又或許是因為貪心不足,成為尚功之後,徐尚功開始圖謀私利,借由材料損耗,私吞宮中制作首飾的金銀、玉石,積少成多,中飽私囊。”
“多年來,并非無人察覺徐尚功的所作所為,但發現此事之人或是不想惹麻煩,或是也被徐尚功抓住了把柄,因此一直無人檢舉徐尚功。”
“三年前,徐尚功的侄女徐典珍不小心漏了行迹,尚宮局萬尚宮手下一名女官發覺此事,一番調查後将徐典珍檢舉至宮正司,徐尚功得知檢舉之事,于是決定封住這女官的口。”
“六局女官各司其職,要對他局女官動手并不容易,幸而徐尚功有一幫手——萬尚宮。”
“萬尚宮及其侄女萬典言身為宮中女官,私下裡卻為永慶公主效力,徐尚功抓住了這個把柄,因此得以迫使萬尚宮出手幫她解決麻煩。”
“檢舉徐尚功的那名女官性情耿直倔強,萬尚宮大約是覺得依那女官的性子,勸說她放棄檢舉徐尚功是不可能的,故而萬尚宮起了滅口之心,決定除掉那名女官。”
“先太子謀逆,聖人、聖後震怒,徹查之下許多人被牽連。萬尚宮抓住時機,将那女官卷入先太子謀逆一案,女官被毒酒賜死,之後無人再查徐尚功私吞宮中财物之事,直到聖後在祭祀前突然中毒,宮中嚴查兇手,徐尚功所作所為被再度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