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無人再答,直到少師已然離去,寒崇才聽得一聲:“哪個殿下?”
宮人一愣,不甚确定,正要回去再問,就聽那頭的太師懶洋洋揮手:“叫她進來吧。”
“是。”
晉舒意等了半刻才被應許,擡頭正見青衣男子出來。
後者對她颔首便就出去,不及回禮,宮人便道:“二位殿下正等着小姐呢,小姐随奴婢來。”
二位?
她本是掐着寒崇說的時辰來的,為的就是提前等着那人,以示誠意,這下好了,失了先機。
一進去就見幾個宮人正在關窗,也是,外頭風聲雨聲的,是有些喧鬧了。
隻是這關了門窗人魚貫退去,整個殿中便就靜了許多,晉舒意隻覺自己的腳步聲都突兀了許多。
殿内倒是簡單,隻有層層書架和居中的太子座位。
邊上另有幾把太師椅并桌案,陳設明了。
其中一把那人已經坐了,此時正直直盯下。
他似乎很擅長與人對視,輕易不會撤開。
晉舒意卻是沒這個本事,即刻就低頭矮身行禮三步走:“舒意見過太子殿下,見過昱王殿下。”
寒崇倒是想開口的,可惜有太師在,輪不上他。
手裡頭還有作業呢,說話?說不了一點。
習字動嘴,要被罰的。
于是,晉舒意隻聽得側面那人道:“太子習字,任小姐此間位置,遮光了。”
嗯?
晉舒意起身,又見得殿中燭台明亮,頓時懵了,再者說,這會兒陰天閉門關窗的,哪裡來的光叫她遮?
怕不是此人瞧她不爽利呢。
看來是怪她耽誤太子學習了。
晉舒意暗歎一聲,就說這六歲小兒的話不可盡信吧。
這下好了。
悔不當初,她應聲往角落退去。
沒退成兩步,那人便又發了話:“小姐這是做什麼?”
哎?又怎麼?
晉舒意終于還是往他那邊探去。
隻見男人捏着筆杆,目光如炬:“小姐此番行事,落在旁人眼中,豈非是又要編排本王苛待太傅之女,平白壞了本王名聲?”
“咳!”寒崇沒忍住,隻是緊緊攥住了筆杆子,咬緊了牙關沒擡頭,端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純澈模樣繼續落筆。
太師真是睜眼說瞎話啊,您但凡是有點名聲呢?
晉舒意腳步頓住,看來不能站邊上了?
她想了想,正要跨步,卻見得那人仍是瞧着,登時就收了步伐,轉而沖着他朗聲道:“敢問昱王殿下,舒意應該去哪邊合适?該是站着,還是坐着?”
哪怕是頂着被罰的壓力,寒崇也是實在顧不得了。
他轉過頭,瞧向太師。
後者唇角仍是噙着笑,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當真覺得有趣,如此片刻,他那從來噎得人胃疼的太師大人竟是擱了筆當真正色問道:“那要看任小姐來此所為何事了。”
說完,他眼神一淩,往寒崇身上飄去。
晉舒意眼見着小太子嗖得低頭,隻覺自己方才是又魯莽了。
但話已至此,她終究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重新開口:“舒意今日來,是為了跟殿下讨要墨寶的。”
沉默。
男人面上瞧不出情緒,隻是往後靠了靠,似乎是在思考。
晉舒意暗暗下定決心,不管了。
“舒意是真的仰慕殿下筆墨,并非一時興起,昨日會打退堂鼓,亦是擔心殿下因為有皇後娘娘開口所以為難,并非輕易放棄,殿下若是覺得舒意是出爾反爾之人,實在是錯了。還請殿下明鑒。”
“出爾反爾……”沒想到,那人卻是揀了這四個字念了一遍,像是覺得很有意思,“本王倒是該是誇小姐一句聰慧呢。”
“……”晉舒意後頭一哽,也不知這“聰慧”是諷她有自知之明當真出爾反爾,還是誇她猜中了他的想法。
總之,好像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好話。
她繃緊了臉,耐心道:“殿下謬贊,舒意說了,是真心求取墨寶,若有表述不當的地方,還請殿下指點。”
“你說得很好。”說完這句,男人便重新又捏了筆不再看她。
晉舒意蹙眉,又是片刻,她上前幾步:“敢問殿下,舒意要如何做,才能得殿下筆墨?”
筆尖頓住,淮硯辭目光凝在了案前鵝黃衣衫上。
再往上,是她繃緊的唇線,顯然已經是帶了些氣性,卻又隐忍不發,很是别扭的模樣。
真不愧是晉大老闆啊。
一如往常。
“好啊,那任小姐不若說說,如何仰慕本王的?”
“……”
“又是何時開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