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才感激地朝石子飛來的方向看去,心想定是王家正房派來的高手救了他。
待看清來人,王廣才頓時黑了臉。
隻見一位身段妖娆、姿容絕豔的妙齡女子,手持一個奇怪物件,輕移蓮步,款款而來。她走路一頓一頓的,比尋常農婦慢上許多,行走間腰肢搖擺,看起來有些故意。
可惜除了他這種已過壯年、心如止水……力不從心之人,在場的男子都無法識破狐狸精的小把戲,皆一臉呆愣地盯着狐狸精看。連身旁手持長槍的這位,眼中亦流露出驚豔之色。
傷風敗俗,成何體統?!
王廣才想批評幾句,又擔心激怒身旁這位,話到嘴邊,終是咽下。
“宋氏,在場這麼多男人,你一個妙齡小寡婦來湊什麼熱鬧?當着男人們的面,你走路也不注意些,這麼一步三扭腰的,是要做什麼?”
守貞嬸一見宋顔,瞬間忘了寶貝兒子的處境,也忘了官差在場的緊張,那大嘴唇子跟淬了毒似的,咻咻向宋顔放冷箭。
接收到老村正肯定的目光,守貞嬸底氣更足,叉着腰,指着宋顔的鼻子,正要罵些什麼,就被壯捕快一棍子拍暈過去。
王廣才氣得發抖,“豈有此理……”
後面的話,他沒能說出口。
壯捕快的長棍,已然架在他脖子上,兇神惡煞道,“阻撓辦案者,重杖之。”
縣令何曾頒布這條規定?
王廣才本想這麼問。但見周圍這幫慫貨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完全沒有幫他的意思,他孤掌難鳴,便悻悻閉了嘴,暗暗咬牙:等王家救兵一到,看你們怎麼死。
“民婦宋顔,謝過縣尉大人。”
宋顔對剛才發生的狀況視若無睹,不緊不慢走到趙無名跟前,微微福身,誠懇道謝。
趙無名盯着宋顔手中奇怪的武器,有些怔愣,片刻之後才回過神,随口問道,“謝什麼?”
“一謝大人豁達大度,未因民婦腿傷在身、走路不雅而責怪。二謝大人寬宏大量,未因民婦阻止您責罰村正而動怒。”
“你如何斷定我是縣尉?堂堂村正都沒認出來呢。”趙無名這話是對宋顔說的,眼神卻瞥向王廣才,嘲諷意味明顯。
王廣才臉色煞白,内心掀起驚濤駭浪。
他從聽到“縣尉”二字開始,就悄悄打量趙無名。待看清對方衣袍上的練雀圖案和金絲繡線,他頓時大驚失色。
此人,真的是那位大有來頭的縣尉!那個縣令不敢惹、王家族長一心想要巴結的新縣尉。那個即便犯了大錯,天子也不願重罰的前任大理寺卿!
這麼一尊大佛,怎麼會跑到鄉野之地來?就因為死了個人?
李昭宴兄弟是如何請來這尊大佛的?
見到傳說中的新縣尉,宋顔徹底放下心來。
眼前這男人豐神俊朗,一臉正氣,一看就是君子。
别的不說,就從他給壯捕快使眼色讓其制止守貞嬸亂咬人來看,他也是個明辨是非、沒有世俗偏見、不古闆的妙人。
“禀告大人,您身上這套青色圓領袍,雖款式普通,但以練雀為補子,繡以特制金線,寓意太平安康、安居樂業,一看就是保一方平安的官員、縣尉大人的常服,這是基本……”
宋顔說着,似乎突然察覺說錯話,連忙捂住嘴,一臉驚慌。
趙無名皺眉,沉聲道,“說下去。”
宋顔“偷偷”瞧了老村正一眼,面露愧疚之色,貝齒緊咬殷桃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無名往日最不喜别人吞吞吐吐,但面對眼前這個被他打了一掌的女子,他多了一分愧疚。面對這個能撼動他的神飛槍、言談不似鄉野村婦的女子,他多了一絲好奇和探究。
因而,他壓住心底的煩躁,不冷不淡抛出一個字,“說”。
豈料,粉面桃腮瞬間失了顔色,這女子支支吾吾道,“這是基本,基本常識。”
趙無名挑眉,斜睨一眼倏地跪在地上的老村正,還未說什麼,就見女子也“撲通”一聲,跟着跪了下去。
不知怎的,他下意識伸出手想阻止。忽又覺得不妥,有些僵硬地縮回手,一時之間有些尴尬。
好在衆人的目光都在這名女子身上,似乎沒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大人,村正素有眼疾,定是沒看清大人身上的官服,才冒犯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宋顔話音剛落,王廣才頗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後回過神來,連忙磕頭認錯,“下官有眼無珠,望大人恕罪。”
趙無名沒有搭理王廣才,向前邁了兩步,徑直站在宋顔跟前,高大的身軀将宋顔完全籠罩在陰影中。
“所以,你以下犯上,用石子擊打我的神飛槍,就是為了替這種人說情?你可知,我這神飛槍,乃天子禦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