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說開後，宋顔感覺和李昭宴的關系突飛猛進。
親人之間那種。
李昭宴再也沒對她忽冷忽熱，今日趙無名來找她，李昭宴也沒有陰陽怪氣，完全一副好弟弟的模樣。
“嫂嫂，幫我系一下圍裙。”
宋顔和趙無名在藥廬中議事，門簾高高挂起，門内光景盡收眼底。
李昭宴就這麼大咧咧闖了進來，一手抓着菜葉子，一手拿着鍋鏟，對趙無名視若無睹，親熱地走到宋顔跟前。
“好。”宋顔立刻起身，繞到李昭宴身後，很自然地幫他打了個蝴蝶結。
“多謝嫂嫂。”李昭宴笑得如沐春風，“勞煩嫂嫂幫我擦擦汗，要流進眼裡了。”
“好。”宋顔笑着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熟稔地幫李昭宴拭去額角的汗珠，“辛苦二弟了，病剛好就如此操勞。”
“不辛苦。多虧嫂嫂的貼心照顧，我才能撿回一條命，這點小事算什麼？”
兩人舉止親昵，旁若無人，仿若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一旁被徹底冷落的趙無名，不滿地看着這一幕。
他沒想到，宋娘子私下是這副模樣，明明在他面前，舉止有度、謹遵男女大防。那日她受承恩香影響，片刻失神後，仍能把他推開。過後還鄭重向他道歉。
卻為何對夫家弟弟如此親熱？按理說百花樓中發生了那樣的事，更應和小叔子避嫌才對。
昭宴兄也是，看着溫文爾雅飽讀詩書，不是不懂禮數之人，為何今日如此失禮？
當着外人的面，怎可與寡嫂如此親密？不對，私下也不該如此。讀聖賢書者，當懂禮義廉恥，當講倫理綱常。雖不至于死守“三歲不同席”那一套，但親姐弟尚且要守男女大防，何況叔嫂之間？
“咳咳。”趙無名臉色難看，重重咳了兩聲。
李昭宴似是才發覺房内有第三人，驚訝道，“咦？趙大人也在呀？在下失禮了。”
語氣漫不經心，聽着讓人莫名不快。
趙無名雖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但他自诩君子，自然做不來非議别人之事。當然，更不會拿官架子壓人。
宋娘子隻是他的合作夥伴，充其量是志趣相投的普通朋友，他沒資格管她私下作風如何。
想到這些，趙無名面色緩和許多，沉聲道，“無妨。”
并未像前幾次那樣，糾正李昭宴的稱呼。
百花樓事件過後，他欣賞李昭宴的人品才幹和臨危不亂，有意和李昭宴結交。
是以幾次來藥廬見到李昭宴，他都跟李昭宴強調，不用叫他“趙大人”，叫趙大哥或者無名兄都行。可李昭宴每次都堅持叫他趙大人，說敬佩他為官公正廉明。
如今看來，敬佩是假，敬而遠之是真。
哦，還有一層，宋娘子原本叫他趙大哥，但李昭宴說了叫“大人”的理由後，宋娘子也跟着叫他趙大人了。從稱呼上，就疏離不少。
仔細想來，自從來了藥廬，李昭宴看他的眼神就帶着防備和疏離，還有莫名的敵意。
這種眼神，一般來自競争者。
他的身份地位和實力，都遠高于李昭宴，對方拿什麼跟他比？
隻有虛無缥缈的愛情能比上一比了。
如此看來，李昭宴便是把他當□□情方面的競争對手了。
說實話，李昭宴的防備沒錯。他确實對宋娘子有意。一見鐘情，二見傾心。始于美色，陷于才華和人品。
但，僅此而已。
哪怕宋娘子同樣對他有意，他也不會娶她為妻。他的妻子，當循規蹈矩安于後宅，替他操持府中事務，如此他才不會被私事所擾，才能全心處理公事。
宋娘子很好，但不适合當妻子。
“趙大人，抱歉哈，我弟弟近日感染風寒，如今大病初愈，我怕他再犯病，有些心急，無意之中怠慢了大人，請多包涵。”
宋顔反應過來，連忙笑着向趙無名解釋。
自那日說開以後，她徹底将李昭宴當成弟弟看，相處方式就跟前世對待謝安一樣自然。
他倆問心無愧，但旁人定不會如此看。何況剛剛她和趙無名正在讨論正事，李昭宴突然闖入打斷他們，她非但沒有打圓場，還跟李昭宴一唱一和，徹底冷落了趙無名。
趙無名臉色這麼差，是因為沒受過這般冷落，還是因為覺得他倆舉止過于親密，有悖倫理綱常？
或許兼而有之。
不過如今她倒不用太顧及趙無名内心的看法，隻要給個台階下，面上過得去就行。
趙無名嗜書愛才，如今恨不得把她供起來。畢竟當今世上，能背出絕世孤本的，僅她一人而已。
之前給趙無名的《唐詩三百首》，趙無名拍手驚歎，大呼這些驚世之作竟未流傳于世，惋惜李白杜甫等驚世之才竟未曾被世人知曉。
宋顔解釋說，李白杜甫他們活在另一個時空。
說她曾做過一個夢，夢中她去到一個文化繁榮的時空，那裡詩山書海任遨遊，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隻是冰山一角。
除了詩詞歌賦，還有人生哲學、工藝技法、兵法帝王術等等，上至王侯将相，下到百姓平民，都能從書中獲益。
是以她想開個書鋪，将夢中的書籍默寫下來，讓世人受益。
宋顔沒對趙無名說想開“義學堂”的事，因為她要成立的科考部和技工部，勢必會對世家大族造成沖擊，她不敢賭趙無名會無私到背叛自己的階級，隻能徐徐圖之。
“無妨。”趙無名淡淡應了一聲，轉頭朝李昭宴道，“若昭晏兄無事，還請回避，我們有要事相談。”
像趙無名這樣的天之驕子，似乎被奉承慣了，不會隐藏情緒。亦或是，不屑于對他們隐藏。是以，這不悅的臉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偏偏李昭宴像瞎了一般，若無其事道，“早膳馬上就好了，趙大人可否用過早膳後再議正事？我家大嫂身子嬌弱，不能挨餓。”
宋顔連忙打圓場，正色道，“二弟，趙大人公務繁忙，我們怎可耽誤他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