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道轉入去往松山的岔路口的那一瞬間,人間好似換了副模樣。
雲霧缭繞,遠峰旖旎,紅葉蕭蕭,層林盡染。
通往松山深處的古道上,兩人兩馬一前一後地奔馳着,铮铮鐵蹄聲,響徹山谷。
在即将抵達事發地的時候,沈闊先是聽到了幾聲犬吠,接着一條大黃狗便從路旁的矮叢沖到了路中央,對着來人狂吠。
眼看着馬蹄就要踏上黃頭的腦袋時,沈闊趕緊勒緊了缰繩。身下的坐騎揚蹄長嘶,反倒滅了黃狗的氣焰,吓得它縮在路邊瑟瑟發抖。
“是靜虛道長養的狗。”楚恬随後趕至,“昨日我們來時,這狗還挺溫順的,許是被昨夜的喧嚣驚擾到了。”
沈闊張望着四周,除了清泉觀以外,附近山上再無别的屋舍。
“我實是想不通,朱桓孤身一人跑到這裡來作甚。”沈闊道,“總不能真是來此登高的?”
此間景色雖好,但卻靜得有些瘆人,兩人至此良久,都不曾聽聞一聲蟲鳴和鳥啼。
“或許是有人邀他來此一會。”楚恬猜測。
“朱桓刻意喬裝打扮是為隐藏行蹤。”沈闊将目光從遠處收回,緩緩落在前方的青色亭瓴上,他頓了片刻才轉頭看向楚恬,接着說道,“可京城距離此地足有三十裡地,你猜他是如何到達這裡的?”
經沈闊這麼一提醒,楚恬忽然想起來,“我們到這兒之前,是有人來過的。當時地上有明顯的車轍印,王輝還在四處尋過,但卻沒有看到人,想來送朱桓來此的人那時已經離開了。”
沈闊點點頭,表示有這個可能。
“走,再去裡面看看。”說話間,沈闊已敏捷地跳下了馬。
因着馬總是在不停的動着,楚恬有些膽怯不敢下馬。沈闊回過頭,便看見了楚恬試探着伸出腳尖,想跳又不敢跳的窘态。
“手給我。”沈闊走過去一手牽着楚恬的馬,另一手則遞給了楚恬。
楚恬看着他寬厚的手掌,愣了一瞬才放上去。
楚恬笨拙地擡起左腿,卻因全部的力都集中在了右腳上,使得馬的身體随之一偏,他也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
好在沈闊出手迅速,丢了手中的缰繩從後攬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下來。
“多謝大人。”楚恬垂着腦袋,恨自己不争氣。
“沒事。”沈闊也沒好意思看他,咳了一聲後拾起缰繩将兩匹馬栓在了路邊,接着他便鑽進了林中。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都穿出林子了才發現楚恬落後他數丈之遠,而且從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别扭,老道的沈闊一眼便看出他應是被馬鞍硌着了。
“你還好嗎?”沈闊問他,“要不打個地方休息一會兒。”
楚恬抿着唇點了點頭,硬撐着回道:“不用,我沒事。”
沈闊拗不過他,便沒再多說什麼。
僅過去了一夜,巨石上的血迹就已變成了深褐色,尤其是碰着朱桓臉的那一塊,黑乎乎的一片,看得人心中一緊。而噴濺在周圍石塊上的血迹被晨間的霧氣暈開,淡淡的顔色中多了一抹淺黃,若不仔細看的話,一時間還真的難以分清是血還是石鏽。
楚恬和沈闊俯首屈腰,圍着巨石仔仔細細地檢查着。
雖未明言,但兩人對于要找的東西都心知肚明。
半個時辰後,兩人彙合,彼此朝着對方搖了搖頭。
“若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石頭,即便彈了出去,也應掉在這周圍才是。”楚恬道。
沈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望着山崖上面。
楚恬走到沈闊身邊,也随着他的視線仰望着上方。
“去上面。”沈闊言簡意赅。
此崖乃一斷崖,從正面是攀不上去的,兩人隻得原路返回。
這一次,沈闊刻意放慢了步伐。
兩人朝清泉觀的方向行去,那裡正好有一條上山的路。沈闊走在前面,拾起一根樹枝順手撥開了倒在路上的藤蔓。
“路有些滑,小心一點。”沈闊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楚恬。
“嗯,好。”楚恬正拽着兩株草奮力地往坎上爬,過程中拉扯到了胸口的傷,疼得他咧起了嘴。
沈闊見狀,回走了幾步,抓着他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就将他提上了坎。
看着楚恬額上冒出來的密汗,沈闊調侃了他一句,“跟着我一起查案,身體這麼弱怎麼能行,從明日開始,卯時起床,跟着我一起跑步練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