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婦兒銀花噘着嘴辯解道:“當時天還不太亮,又隔着那麼老遠——”銀花張開雙手比劃着,“而且那水哩,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俺哪能看清楚嘛。”
沒等沈闊開口,黃大發又指着銀花道:“你還一堆的歪理!要是大人查出他是淹死的,看你還犟不犟,拉命債了喲!”
銀花也是被丈夫這話給吓到了,她擡起腳步跑得更快了,拉開一段距離後見大家沒有跟上,于是她又停下腳步,轉過身叉着腰大聲喊道:“還磨蹭什麼哩!”
“這蠢婆娘!”黃大發讪笑地看了沈闊一眼,然後沖銀花喊道,“現在你急個什麼勁兒!人都死了!”
銀花站在數丈之外,叽咕叽咕地不知在說着些什麼。
“死者現在在哪兒?”沈闊終于插進了話。
黃大發道:“在草民家床上躺着嘞。當時也不知道他死沒死,總不能讓他在外面凍着嘛,便請我堂兄幾個幫忙擡回去了,想着先找村裡的郎中來瞧瞧,結果都我爹一摸脈,說他已經死了,沒得救了。”
“将我們給吓的啊,立馬就跑來報官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到了黃大發家裡。
“大家都讓讓啊,京中的官爺來了!”黃大發邊說邊将趕來看熱鬧的鄰裡趕出了院子,隻留下了裡長常福一個外人。
“孫大人!”常福認得孫士誠,他拄着拐走近拜道。
孫士誠背着手站在沈闊身後,聞聲指了指沈闊,介紹道:“這位是提刑司的沈大人,此案由他來接手,你們有話都跟沈大人說,沈大人問話,爾等也都要全力配合,明白?”
“是是是!”常福等人應道。
沈闊讓人把守在門口,他則帶着楚恬和仵作何萍進了屋。
“朱文聰?”沈闊一驚,雖然屍身被水浸泡過後出現了浮腫,但他的樣貌特征仍然明顯。
“不是朱文聰。”楚恬仔細甄别後對沈闊道,“他隻是與朱文聰有八分相像而已。”
沈闊瞬間反應了過來,他看着楚恬,确認了一遍,“是那個人?”
楚恬點了點頭。
兩人同時皺緊了眉頭,雖然依舊沒有證據表明此人與朱桓命案有關,但如此奇怪的巧合又使得二人不得不将兩起案子聯系在一起。
“孫士誠那個烏鴉嘴,不會真讓他給說着了吧。”沈闊道。
楚恬沒有說話,他與沈闊走到了一邊,将位置讓給了何萍。
“沒有外傷,七竅無出血迹象,無明顯中毒症狀,口、鼻、耳中皆有浮物沾染,胸腹部腫脹異常,應該是淹死的。”何萍初步檢驗後得出結論,“不過真正的死亡原因還需小人将屍身帶回去,經進一步檢驗後才能确定。”
“能推斷出他的死亡時辰嗎?”沈闊問。
何萍道:“這段時間的河水太涼,會延緩血障形成,但死者身上已然出現了血障,所以死亡時辰至少也有兩個時辰了。”
“好,我知道了。”沈闊道,“我讓人先把屍體送回去,你抓緊時間檢驗,要是今天能出結果最好。”
“是!”何萍應道。
“哦,對了。”沈闊想起件事,又叫住了他,“此案由本官偵辦,所以屍身也應帶去提刑司,包括朱桓的屍身,也要一同帶過去。”
何萍卻道:“沈大人,那朱桓的屍身已經檢驗完畢,原本今日等孫大人簽了文書就要還給朱家的。”
“本官知道,但還有些細節需要确認,所以朱桓的屍身暫時不還了。”沈闊道,“朱家那邊已經知會過了,你隻需按本官說的做便是。”
“是。”何萍應聲退下。
待沈闊和楚恬從屋中出來時,孫士誠已經走了。
常福道:“孫大人讓小人轉告上官,他還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正如楚恬所說,孫士誠真就是隻狡猾的狐狸。
他來此一趟,算是盡了身為京兆尹的職責,又将棘手的命案丢給了沈闊,省了一樁大麻煩。
雖然落了個無能之名,但卻得了清閑,身處高位又不用辦事,何樂不為?
此時的孫士誠真是無比後悔,當時沈闊跟他掰扯朱桓之死的時候,他就該放手的,免卻了太子的責備不說,還能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而且以他的資曆和背景,做個四品的官兒已是到頭了,現在的他又不圖升官發财的,穩穩當當地熬到緻仕,才是人生幸事啊!
他也不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兒,真不知在犟個什麼勁兒啊!孫士誠懊悔地捶着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