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恬的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他剛剛,是聽錯了麼?
“大人,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闊。
可沈闊眸中純淨得無一絲雜質,燭光閃爍中,他的眸子亦像是蕩着清波。
“楚恬,你沒聽錯。”沈闊認真道,“我喜歡你。”
“為什麼?”楚恬雙唇不停地顫抖着,“大人為什麼會喜歡我這樣一個人?”
沈闊被他的話逗笑了,“為什麼不能?”
“因為,我是賤籍,是這個世上最卑賤之人。”他們之間就是雲泥之别,他根本就配不上他。
“沒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我隻是比你幸運一些,投了個好胎而已,但本質上我們沒有任何區别,都是這塵世之中區區一凡胎罷了。”
“我在青樓待了五年,什麼腌臜之事都見過,我曾被扒光了衣服,赤I裸I裸地站在中間任人圍觀。”楚恬每說一句,都猶如刀在剜心,“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幹淨的。”
“誰說的?”沈闊将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接着撬開了他緊咬着的唇齒,“隻要心是幹淨的,所見之處皆為淨土。”
“你不信我說的話?”沈闊将滑動拇指,擦去了他唇上浸出來的血。
楚恬輕輕一笑,他隻是不敢奢想這種好事會落到他的身上。
“給我個機會,讓我向你證明我所言為真。”沈闊勾住楚恬的脖子不讓他亂動,接着他傾身過去,在楚恬唇角落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
楚恬倏地睜大了眼睛,他一動不敢動,木讷地看着眼前之人。
然後他猛地推開了沈闊,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光着腳跑出了沈闊的卧房,跑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楚恬靠在門上,心中的激蕩久久無法平複,再睜開眼時,屋中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連燈也不想點,憑着直覺摸到了床邊。
他昏昏然不知所為,裹着衣裳便躺了下去。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心跳如鼓錘,而嘴角那塊被沈闊親吻過的地方,俨然火燒一般灼熱。
他小心翼翼的觸碰着那唇角,連指尖也染上了一絲溫度,星火般的熱意在指尖肆意燃燒,逐漸蔓延至周身。
楚恬知道,他也是喜歡沈闊的。而當他親耳聽到沈闊說喜歡他的話後,他很開心,很激動,也很害怕。
人和人之間是有區别的,他和沈闊亦然。他清楚地知道,他身上尋不出一丁點兒的優點可以與沈闊相配,阻隔在兩人之間的,不僅僅是身份地位這道鴻溝。
沈闊有着不可估量的未來,站在他身邊的應該是一個各方面都能對他有所助益之人,而不是他這個上不了台面的前青樓男倌兒。
兩人若真在一起了,定會被世人恥笑。沈家世代簪纓,他不能自私地拉着沈家的榮譽和名聲與自己一道堕入深淵。
想完所有的事情,楚恬心中愈發堅定,正因為他喜歡沈闊,才不能害了他。
楚恬以為這一晚注定難眠,但出乎意料的,他竟睡得格外香沉。
而在夢裡,心意互通後的二人無所顧忌,開始過起了沒羞沒臊的日子。
他夢見自己倚偎在沈闊的懷裡,賴着他不願放手,即便被耽誤了上朝,沈闊也不生氣,還耐心的哄他喝着甜水。
“好苦啊……”楚恬呢喃。
“乖,聽話,把藥喝了。”
從夢中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楚恬撐着床掙紮着坐起身,才發覺渾身酸痛乏力。
“小楚,你醒啦!”雲兒端着燕窩從門口進來,她在楚恬床邊坐下,用湯匙攪散了碗中的熱氣,又舀了一勺遞到楚恬嘴邊。
楚恬不好意思讓雲兒喂他,便自行接了過去,啞着聲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雲兒拿了枕頭墊在楚恬腰後,回道:“大夫說是風邪入體導緻的昏厥。”
“不是我說你啊小楚,你睡覺怎麼連衣裳都不脫?現在氣溫降了,一冷一熱之下,最容易感染風寒了。”雲兒的語氣中有無奈,也有一絲對他不注重身體的抱怨,“你的身體比常人要虛弱得多,以後可得多注意些才是。”
“抱歉啊雲姐,又給你添麻煩了。”楚恬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發現雲兒不僅為她脫了外裳,還幫他換了裡衣。
他難為情地垂着頭,剛想要道謝,就聽雲兒道:“我倒沒什麼,都是我應該做的,就是你發燒夢呓,還一直拉着大人的手不讓他走,導緻大人連早朝都給誤了。”
“什麼!”楚恬驚得手抖了一下,灑了幾滴湯在被褥上,原來那不是夢啊。
“别擔心,大人托柳知事去宮中告了假,聖上并沒有怪罪,而且沈夫人聽聞你生病後,還差人送來了許多補品,喏,你喝的這碗燕窩就是。”雲兒笑嘻嘻地看着楚恬,心中的好奇猶如野草般瘋長,“沒想到啊小楚,原來你都見過大人的父母了啊。”
而楚恬心裡一直糾結着沈闊因他誤了早朝一事,壓根兒沒有聽清雲兒的話。
“都怪我......”楚恬自責不已。
“哎呀,大人都說了沒事兒,你就别想那麼多了。”雲兒安慰他道,“但是這次多虧了大人,否則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大夫說要是再拖久一些,熱氣入了肺,很難治好的。”
“大人怎會知道我生病了?”楚恬疑惑道。
雲兒解釋道:“大人清晨來找你,在門外說了半天的話也不見你應聲,心裡擔憂得緊便想着進來瞧一眼,沒想到,那時你已經發起了高燒,渾身冒着冷汗,把衣裳都給浸濕了。”
楚恬心裡隐隐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那我這衣裳——”
“也是大人幫你換的。”雲兒道,“待會等大人回來了,你可一定要好生謝謝大人又救了你一次。”
“是啊,大人又救了我一次......”他要如何才能還得完這份情啊。
“快把燕窩喝了吧,這個天兒涼得快。”雲兒替他掖了掖被角,催促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