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聽人來報楚恬已經入宮之時,他正在承乾殿中接受幾個肱骨之臣的輪番“教導”。
幾人從開國之始一直講到大慶未來百年之計,從戍邊到開疆拓土,又從百姓黎民生計說到了皇家子嗣綿延。
祁越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他撐着額頭兀自發着神,在聽到子嗣相關的話後,他竟然松了口氣。
終于說到正事上了,前面洋洋灑灑一大堆廢話,不就是為了此事做鋪墊麼。
“宗尚書所言,本宮自會好生考量的。”祁越擡頭微笑。
“殿下,事關江山社稷,可不能僅僅是思量啊。”宗康德苦口婆心地勸道,“還望殿下盡快付諸于行動。”
“聽宗尚書這意思,是想讓本宮今日就納幾個妃子?”
别的大臣聽後不禁笑出了聲,“宗尚書,倒也不必這麼急吧。”
宗康德臉上挂不上,梗着脖子道:“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請殿下盡快定下。”
祁越掃了衆臣一眼,瞧他們的神情,今日若是給不出一個确切的說法,他怕是走不出這承乾殿了。
“那就煩請沈尚書着手操辦吧。”祁越心一橫,反正伸頭縮頭,這一刀是免不了的,不如先應下來,堵住悠悠衆口,之後再找其它借口就是。
“臣遵旨!”沈煜應道。
其餘人見祁越總算是應承了下來,臉上紛紛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如此,臣等就不叨擾殿下了。”
“臣等告退!”
目的達成,不等祁越開口,幾人便主動退了出去。
“殿下,楚公子已在殿外等候多時了。”小喜子上前禀道。
祁越合上手中用來打掩護的奏折,道:“帶他去湖心亭。”
小喜子領命走了大殿,對門外的楚恬道:“楚公子請随奴婢走吧。”
楚恬微微點頭,慢步跟着小喜子。
原本楚恬是站在承乾殿數丈之外的,有柱子擋着,從殿中出來的大臣們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可他們剛走下台階,就聽到了小喜子的聲音,又紛紛回頭望去。
楚恬着一身麻灰色素衣,頭發用絲帶束了一半,黑發及腰,随微風而舞,蹁跹而絕世。
衆人紛紛猜測起這是哪位勳貴家的公子,又或是新冒出頭的學子。
隻有沈煜一眼便認出來他是自家兒子的那位。
沈煜帶着一頭霧水回了家,意外地發現許久不曾見過的兒子破天荒地回了家。
“喲,沈提司今日怎麼得空回來了?”沈煜陰陽怪氣地說道。
沈闊朝父親問了安,隻道:“衙中無事,特來看來母親,父親和祖父。”
沈煜心中是高興的,但挂着一副冷面,“哼,要我看,若不是那小子進了宮,隻怕你也騰不出空閑回來吧。”
“是你将他薦給太子的?”沈煜冷聲道,“那你未免也太公私不分了吧,他畢竟還是奴籍之身,學識也不精,又怎麼能承擔得起東宮委以的重任?”
“還有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你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想他沈家幾世英名,怕是要折在這個逆子手中了。
沈闊聽得更是一臉茫然,理了許久的思緒才反應過來他爹口中的那個人是楚恬。
“爹你說他去哪兒了?”沈闊急忙問道。
“我從宮裡出來時,瞧見他也在承乾殿,怎麼你不知道?”沈煜仔細打量着兒子的神情,發現他确實被蒙在鼓裡,于是又忍不住哂笑道,“如果不是你的話,那這小子何來的本事搭上了太子?”
沈闊思忖了一瞬,心中忽地豁然開朗,隻怕是太子先出的手。
可是太子又為何要越過自己召見楚恬?
“這其中必有貓膩。”沈煜道。
沈闊猜着了幾分原由,他擔心太子會為難楚恬,一刻也坐不住了,匆匆告别父母直接進了宮。
而湖心亭這邊,楚恬等了一刻多鐘,才見祁越在侍從的簇擁下朝遠處走來。
祁越一身玄色衣裳,胸前用金絲線手繡的蟒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撲出來一般。
他腳踩烏皮六合靴,腰系羊脂白玉佩,頭戴金冠,款款行來。
再瞧瞧自己這一身,兩相對比,他比街頭乞丐沒好過多少。
楚恬向來自卑,而這一刻,他更覺自慚形穢,也終于明白太子的良苦用心。
他與沈闊,注定就不是同路人。
“賤奴楚恬叩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楚恬稽首道。
祁越繞過他,徑自走至亭中坐下,然後才道:“起來吧。”
楚恬謝了太子恩典,又聽他問道:“會下棋嗎?”
楚恬道:“會一點。”
“那就陪本宮對弈一局如何?”祁越指了指對面的支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