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京,王德全将楚恬安置在了京郊别院,還以讓他保持神秘以便更好的驚豔到未來夫君為由,不讓他踏出别院半步。
楚恬心道就不就是将他軟禁起來了嘛,但他不僅得低智地裝出一副欣喜的模樣,還要反過來感謝王德全。
天剛亮,楚恬便聽到院中傳來窸窣聲,他起床悄聲走到門邊,透過縫隙窺探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因為隔得遠,楚恬并沒有聽清王德全與管事說了些什麼,但瞧着對方每說一句便要警惕地朝這方看一眼的表現時,楚恬也能猜出個大概,無非是讓人看緊點兒,别讓他跑了之類的話。
兩人在院子裡足足說了有半刻鐘,王德全才提着袍角急匆匆地出了門。
楚恬等了一會兒才從卧房出去,他的腳還未跨過門檻,管事便朝他小跑了過來。
對方也姓王,自稱是王德全的堂弟,叫王德發。
“大哥一早便去了城裡,說是安排好一切後就接你過去。”王德發道。
楚恬一邊向王德發道着謝,一邊張望着四周。
“用不着這麼客氣。”王德發又道,“你是大哥故交的女兒,便也是我的親侄女兒,盡管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需要什麼便跟我說,千萬不要客氣。”
楚恬沒想跟他客氣,倒是王德發,言辭間禮貌得很,而他看楚恬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金疙瘩。
用過飯後,楚恬便以消食為由想要出門散步,王德發自是不允的,于是他隻能在院子裡閑逛,可即便如此,王德發也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還發現,别院裡那些仆人看似忙忙碌碌,實則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楚恬找了多個借口,都被王德發以“大哥交代了,必須要無微不至地照顧好你,否則他回來一定會責怪我的”等理由搪塞了過去。即便是去趟茅房,也會巧合地與丫鬟相遇。
直到晚上,王德全也沒有回來。
楚恬早早地滅了燭火,屋中突然暗下來,楚恬一時無法适應,他摸索着桌沿轉身,卻忽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熟悉的檀香味撲鼻而來,即便看不清對方的容貌,仍然讓他覺得穩穩地很安心。
但楚恬還是難免有些擔心會被人發現。
“放心,沒有人發現。”沈闊攬着楚恬的腰将他扶到了床邊坐下,接着說道,“柳青在屋頂放風,有異常的話會及時知會我們。”
楚恬這才稍稍放心,他剛坐下,便又迫不及待地追問起王德全的行蹤。
“他去了黑市找中間人聯系買家。”沈闊回道,“我讓人盡量拖着,等我們摸清楚情況好将其一網打盡。”
“得抓緊點兒,我怕時間拖久了會引起他的懷疑。”楚恬道,“關于王德全的調查有進展了嗎?”
“嗯。”沈闊應道,“我讓人拿了畫像找秦露辨認,雖說王德全蓄了胡子,又戴着儒巾,但他的眼睛和骨相與單東仁有七八分相似,應該就是同一個人了。”
“那個叫王德發的,我也讓人查過了,名字倒是真的,人卻不怎麼正經。”不等楚恬出聲,沈闊便已料到他接下來會問些什麼了,便主動将所查到的線索盡數說與了楚恬聽,“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家中也無金山銀山可供他揮霍,你猜他是怎麼買得起這座宅子的?”
楚恬靠在沈闊的懷裡,聞言擡起了頭,适應了黑暗光線的楚恬已能在暗影中瞧清沈闊的臉部輪廓。
“看來他們這些年靠着拐賣女子發了不少的财。”楚恬心裡騰起了一股無名火,恨不能立刻便将那群惡貫滿盈之徒繩之以法,“這些人好手好腳,卻不走正途,靠買賣女子發家,真是死不足惜!”
“世上的女子活得本就比男子艱難,有的在家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她們明明是奔着希望去的,沒想到剛出狼窩又入虎穴。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遇到好的婆家,可又有幾人會像李巧雲那樣幸運呢,多的是被利用到極緻,最後卻連骨頭渣都不剩的可憐人。”
“放心,這次我們一定将他們連根拔起,不會讓他們再去禍害任何人了。”沈闊手掌扣在楚恬的肩上,感受到他的怒氣後,一上一下地撫着他的肩,撫慰着他的情緒。
沉默間,沈闊不禁想到了楚恬此前的遭遇,說起來他也是被人賣去弄春樓的。
兩人似是心有靈犀般想到了同一件事,楚恬努力壓抑着回憶卷來的痛哭,娓聲訴說着過去,“阿爹死的時候,他身上僅剩的銅錢連副棺材都買不起,無奈之下,我隻能賣身葬父,原本隻是打算給人當個奴仆的,不曾想卻遇上了人牙子,幾經周轉,将我賣到了長京。”
世上有着凄慘身世和遭遇的人有很多,朝廷能力有限,明知有些地方罪惡滔天卻是鞭長莫及,而沈闊雖也有着激濁揚清的志向,但身為人臣的他也有着頗多的無奈。這些年他見多了黑暗面,連帶着他這人也變得冷清了許多,似是對一切凄苦之事都能無動于衷。
但當他聽到楚恬說起過去的經曆時,胸口處卻是不受控地抽疼起來,那年他也不過才十二歲,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卻要在承受着喪父之痛的同時,獨自面對未來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