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恬一臉洗臉一邊回憶着江娆的神情變化,從她的反應來看,應該沒有認出自己。但楚恬仍是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得全力應對,以免在這緊要關頭橫生枝節。
他趁丫鬟端盆離開的時候,從袖中掏出了一粒小藥丸,可讓他更好地将聲音僞裝成女聲。
再出來時,江娆已和王德發同坐飯桌前等着他過來後一同用早飯。
江娆性格活潑,叽叽喳喳地像百靈鳥一般說個不停,激動之時,不僅直接抓上了楚恬的手,還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靠。
像是真的将楚恬當成了自家姐妹一般。
“阿娆,你收斂着些。”王德發嗔道,“别把你娉婷姐姐吓着了。”
“無妨。”楚恬道,“我倒是挺喜歡妹妹這般活潑的性子。”
“真的嗎姐姐,你可莫要哄我。”江娆索性将頭靠在了楚恬的肩上。
楚恬不能躲,隻得硬着頭皮擡手輕輕拍了拍江娆的頭,“自然是真的。”
江娆擡頭看着楚恬呵呵笑了笑,然後又朝王德發做了個鬼臉,調皮道:“姐姐都不介意,二叔就莫要再說我了。”
“好好好。”王德發無奈笑道,“我什麼也不說了,你們兩姐妹開心就行。”
言罷,便自顧地離開了飯廳。
江娆這丫頭粘人得很,一刻也不讓楚恬安甯,用她的話說,她見着“吳娉婷”的第一眼,便覺得甚是親切。
“我家中一共有七姊妹,我排老四,且不說中間的孩子最容易被忽視,爹娘還一心隻想生個兒子,我的二姐被他們送去給人當了童養媳,七妹妹又自生下來便送了人,剩下我們五姐妹,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生怕惹了爹娘一氣之下将我們賣給了别人。”
楚恬和江娆同坐在葡萄藤下的秋千上,二人慢悠悠地蕩着,互訴着彼此的過去。
“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因為太餓而偷拿了家裡三枚銅錢去買燒餅吃,被爹爹發現後便掉在屋後的梨樹上打一頓毒打,最後還是大姐可憐我,悄悄解了我的繩子,我才得以逃生。”談及往事,江娆眸中泛起粼粼波光,楚恬見了也不禁心生憐憫。
“我都不記得跑了有多久,最後昏倒在了路邊,醒來時便看見了幹爹。”江娆抹了臉上的眼淚,故作堅強地仰望着天邊的晚霞,眼底也慢慢浮起了一絲亮光,“是幹爹救了我,花錢請大夫給我治了傷,還在我床邊守了三天兩夜。”
“當時,我才六歲。”江娆帶着一縷哭音,語氣卻無比的鑒定,她說,“從那時起,我便暗自發誓,幹爹就是我的親爹,我一定要好好的孝敬他老人家,以報他的再造之恩。”
楚恬偏頭看了江娆許久,隻覺她情真意切,不像是在編故事騙他的樣子。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王德全兄弟平日裡幹的那些勾當?可她與王德全一起生活了十來年,就一點兒端倪也沒察覺?
當然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沒人會無緣無故将人往拐賣人口這方面想,況且對方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何況江娆年歲小,即便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也很容易就被敷衍過去。而王德全更是不會主動告訴自己幹的那些龌龊事,一來覺得她幫不上什麼忙,二來擔心她會說漏嘴。
過去發生的一切江娆都記得非常清楚,就連其間細節也說得像模像樣,隻有親身經曆過才能說得這般清晰。可不知是否是楚恬警惕之心在作祟,他心裡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姐姐你與我的大姐長得有些相像。”江娆繼續道,“雖然已分别了十來年,我早就記不清她的模樣了,但是看見你的那一瞬,我忽然就想起了她。也不知她現在有沒有過得好些。”
“或許.....”江娆慢慢垂下頭,眼淚一滴一滴地墜落在羅裙上,瞬間又綻開,“她已經死了。畢竟就爹爹那個暴脾氣,即便我們做得再好,也難讨他歡心。”
楚恬将手搭在江娆的肩膀上給予了她些許安慰,默然片刻後,他道:“這其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常言道,虎毒還不食子,你爹他又怎麼狠得下心對你們下死手呢。”
江娆沒有辯駁,隻是無奈一笑,“我知道姐姐不會相信,這話我同許多人講過,他們與姐姐的反應是一樣的。”
“可是姐姐,這些傷是不會說謊的。”江娆忽然掀起袖子将胳膊漏了出來,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紅色疤痕,是被捆綁時留下來的,“還有這裡——”
江娆背過身直接撥下了領口,一道道觸目驚心地鞭痕映入了楚恬的眼簾。
“姐姐不相信,是因為沒有遇到過這世上最惡之人。”江娆整理好衣裳,怅然道,“這也說明姐姐是幸運的。”
“一定很疼吧。”楚恬想到了自己,他知道那是何等的痛苦。
江娆卻搖了搖頭,苦笑道:“時間太久,我已記不得當時是何種感覺了。隻是午夜夢回時,常常夢到那恐怖的一幕。”
那是她一生都無法釋懷的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