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力的電流瞬間貫穿那人全身,深綠色的人影迅速融化成一灘粘液。矮個男一愣,柏澈已經反應過來,他回身扣動扳機,子彈疾射而出,洞穿了矮個男的眉心。矮個男扭曲的笑容永遠凝固在臉上。
至此,偌大的洞穴一片寂靜,所有威脅都消失了。
放下槍,柏澈轉過頭,看到莫維爾拉着一個渾身濕透的長發女人站在洞口。長發女人的一隻手臂維持着向前伸的狀态,另一隻手裡抱着一個蛋型礦石。剛剛替他承受了電擊的深綠色粘液似有意識一般向長發女人遊走過去,飛快融入她腳下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了這個女人是誰。
莫維爾的研究助理,尤芽。
“真是千鈞一發!尤芽,幹得漂亮!”莫維爾緊緊攥着尤芽的手,發自内心松了口氣。
如果不是封住洞口的障蔽突然消失,尤芽又反應迅速地放出分身幫柏澈擋下矮個男的全力一擊,此時柏澈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尤芽露出一個既高興又慚愧的笑容,随後又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莫維爾察覺到尤芽的手逐漸冰涼,略一思索,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指:“不用擔心,就像你剛剛和我講的一樣,把事情說他們清楚,你積極配合可以争取到寬大處理。”
尤芽垂下眼睛,點了點頭。
*
真珠鎮裡的人信仰的夢神是個不折不扣的邪惡信仰,鎮民自己也知道個中關竅不可與人知道,所以全都對小鎮以外的人三緘其口。有外來遊客問起家家戶戶房頂的雕像,也指含糊稱是為了增加神秘感吸引遊客而建造的商業化産物。
夢神信仰大約八十年前由鎮長開始推行,他獨自一人下礦勘測後,突然聲稱自己在礦裡遇到了真正的神,而他已經成為這位神在人間的代表,他能接收“來自夢神的啟示”,隻要按照他的話做,所有人都能發财。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鎮長和再也沒有衰老過。
半信半疑的真珠鎮民在鎮長的要求下做了一些簡單的儀式,最開始隻是簡單的為夢神塑像、跪拜和供奉,但一切真的開始發生改變,小到供奉過夢神的居民明顯發現自己的運氣突然變好,大到低品質礦裡突然開采出大量高品質紫晶,原本枯竭的湖裡湧出用之不竭的清澈溫泉。在鎮長的帶領下,小鎮切切實實繁榮起來。短短十年就從普通的礦區小鎮發展成了療養景區,鎮民們開始真心實意的信仰夢神。
但自從七十年前,夢神教堂建好,一切突然變了。
鎮長聲稱夢神要求每六年就要祝福儀式,隻要按時舉行儀式,小鎮接下來的六年就會順風順水,遊客來往不息,高品質的紫晶礦取之不盡。而作為代價,儀式需要用到至少兩名成年人的鮮血。被獻祭的人會在清醒中被放幹所有的血液,衰弱死去。
鎮民們自然不同意這荒唐的儀式,直到鎮長拉出兩名關押在鎮子監獄裡的死刑犯,表示如果鎮民都不相信,可以讓這兩名死刑犯做示範。鎮民沉默了,他們看着鎮長帶在夢神像前将兩名劇烈掙紮的犯人注射麻藥,随後生疏卻毫不猶豫地割開了他們的喉嚨。
大量的血液噴湧而出,鎮民們驚恐地看着血液自動湧向神像,融化進祂漆黑的裙擺裡。伴随着一陣低沉嗡鳴,所有人的腦海裡都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那聲音既非男聲也非女聲,悠遠空洞,帶着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的回響,令人渾身震顫。
“代價已收悉,我将兌現諾言。說出你們的願望。”
所有在驚惶中許下的願望都被實現了。
小鎮發展到空前的繁榮,鎮民們對儀式諱莫如深——六年一次儀式,小鎮監獄裡還有那麼多犯人,不會輪到自己的,那些人本來就該死,與其讓他們直接去死,不如用他們創造些價值。
“真是扭曲啊,”聽到這裡,田利枝忍不住罵道,“他們把其他人當成什麼了?又把自己當成什麼?”
尤芽搖了搖頭,繼續講下去。
不是全體鎮民都支持獻祭儀式,但反對者和他們的家人都被選為祭品,不服從的人都遭到了來自治安隊的威脅。
治安隊的成員明面上由能力強的鎮民自願而成,實際上都被鎮長洗腦成為了他的爪牙。隻要鎮長下達了指令,他們都會拼了命去完成。哪怕他們的親朋好友不斷勸阻,他們都不會理會,真珠鎮逐漸變成了鎮長的一言堂。
但真珠鎮畢竟還隻是一個小鎮,近些年,所有犯人都以各種理由被獻祭了,這些人在明面上文件裡記載都是病逝、自然死亡等。獻祭的人不夠了,鎮長就将目光放到了“無辜”的鎮民身上。
尤芽的父母就是今年的祭品。
“等等,怎麼越來越玄乎了,”高羽提出質疑,“真珠鎮雖說是單獨治安,但也屬于聯邦的管轄範圍内,怎麼可能就在聯邦眼皮底子下發展成這樣?難道每年那麼多檢查和報告都被篡改了嗎?”
“而且你爸媽也在真珠鎮生活了四十多年了吧,連你都知道儀式的真相,她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他們心甘情願去送死嗎?”田利枝也忍不住問。
尤芽面色晦暗:“他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鎮長是怎麼做到的,他們在和鎮長單獨談話後,突然就變了,執意要參加儀式,堅信隻要犧牲了他們,其他人都會得到幸福。也包括我。”
“那天他們說他們都很愛我,想借助獻祭像夢神許願讓我一輩子幸福順利,在聯邦最發達的城市做最體面的工作。但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對我來說真正的幸福是和他們一起平靜的生活下去嗎?我不相信他們不知道,但我怎麼也勸不動他們。一定是鎮長把他們洗腦了,我恨他,他毀了我們一家。”
講到此處,尤芽的眼睛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就在我陷入絕望,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自稱庫勒巴的男人找到了我,承諾隻要我幫他收集莫老師的聲紋,再把現在的項目數據給他,他就安排人将我父母都安置到鎮長手所不能及的地方,還和我保證說隻要我父母離開了真珠鎮,他們的洗腦就能解除。”
“我不相信他,但我沒有别的辦法了,距離獻祭的時間越來越近,我的父母執意不肯離開。我……我知道這事情不能做,但我還是做了。”尤芽面色蒼白,聲音越來越低。
“我不是有意隐瞞我是能力者的,這個能力是那個叫庫勒巴的人給我的。他給我注射了一種藥,說是可以幫我完成任務,然後我就能像剛才那樣召喚出一個可以變形的分身。”
“然後你用這個分身破壞了實驗室,帶走數據,還傷害了保安并篡改了監控。”柏澈突然開口。
“是的。”尤芽深吸一口氣,“但我沒有把真的數據給他們。那些數據是我們項目組幾年的心血,無論怎麼樣也能就這樣交出去。我給他們的是經過特殊方法層層加密的假數據,他們一時半會是解不開的。真正的數據我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然後她就按照和庫勒巴的約定,到了說好的地方,結果來的卻是鎮長和治安隊的人。”莫維爾将手放在尤芽的肩膀上,感受到手下的纖弱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他們把尤芽抓到這裡,準備在儀式時把她也獻祭,卻沒想到碰上了我們。”
幾人齊齊沉默,空曠的晶石大廳隻有輕微的呼吸聲。
“我們先出去吧,馬上就天亮了。所有事情都回局裡再處理。”柏澈打破了沉默,示意田利枝幫着扶一把搖搖欲墜的尤芽。莫維爾自然地攙起尤芽另一邊的胳膊,轉身向來時的洞口走去。
“你們想去哪?”
一道陰恻恻的男聲突然響起,尤芽如遭雷劈,瞬間僵在原地。高羽渾身一震,幾人同時回頭,赫然看到剛剛已經死透了的鎮長正穩穩站在他們面前,面色陰沉,布滿皺紋的眼睛裡滲出的怨毒猶如怨鬼一般。
如果不是那衣服上還有田利枝劈開的裂口,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羽下意識往地上去尋找剛才鎮長倒下的位置,視線卻撲了個空
——屍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