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男子開始不受控制地用力抓撓自己，原本就被解開的襯衫很快被撕得七零八落，平整的皮膚上布滿血痕，他滾倒在地，痛苦地弓起身子，長大了嘴巴，像是在哀嚎。但觀察室裡沒有裝收音設備，他的痛苦被關在數塊不同視角的屏幕裡，隻有沉默的嘶吼在回響。

“他這是……”田利枝有些不忍地咬住下唇，“莫老師，正規的試藥不會這樣吧？”

“不會。”諾姆維爾回答，“葛尚宏目前為止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違反科研倫理，是純粹的違規人體試驗。”

看到觀察室裡噴出的氣霧時，諾姆維爾就大概猜出了葛尚宏想做的是什麼。那些氣霧包含大量濃縮後的魔素，會對人類的身體造成侵蝕。

來源于深淵的魔素對深淵生物來說就好比ATP之于人體，是極其重要的能量來源。但不同的是，濃厚的魔素不會對深淵生物造成傷害，隻會讓它們更加強健，而等量的魔素對人類卻是緻命的。

人類的身體無法代謝和利用魔素，直接接觸到高濃度魔素會引發急□□官衰竭。裡位面的空氣中充斥着魔素，對人類來說與毒氣無異。也正因如此，裡位面的人類數量非常稀少，他們隻能蜷縮在遠離魔礦、空氣中魔素最稀薄的僻壤中勉強生息。

葛尚宏給男子投入的注射液中包含的魔素量遠超人類的身體承受的極限。

這名男子必然會死。

諾姆維爾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葛尚宏此時又按下幾個按鈕，觀察室裡的氣霧顔色為之一變，成為粘稠的亮藍色，幾乎徹底擋住了攝像頭，讓景象變得模糊。

濃密的藍色氣霧裡，男子後背的皮膚突然開始劇烈起伏，伴随着噴濺的血霧，他的脊柱上紮出數根銳利的骨刺，皮膚表面密密麻麻的凹凸波動，一層層酷似鱗片的黑色硬皮迅速覆蓋了原本正常的皮膚。

男子痛苦地擡頭大叫，前額的皮肉綻開，裡面溢出的黑色黏液流了整臉，眼白迅速消失，兩隻眼睛的眼裂自發向中間合攏，竟然融成一條貫穿額面的漆黑獨眼。

這是？！這不可能！！

諾姆維爾一把抓住腦機屏幕，不可置信地看着裡面的景象。

濃霧散去，原本清瘦的中年男子不複存在，站在那裡的是一隻高大健碩、背生骨刺的怪物。

變異種。

變異種竟然是人變成的。

諾姆維爾下意識捂住嘴，擋住自己因震驚而顫抖的嘴唇。

僅憑魔素是不能讓人類變異的，如果那樣簡單，那裡位面的人類早就不複存在了。

那氣霧裡肯定還有别的她不知道的成分。那種成分讓人體承受住了魔素的沖擊，改造了人類的□□結構，将人類變成怪物。

到底是什麼？！

諾姆維爾不由自主地看向實驗台上滿滿一盒注射器，越想越感到事情不對。

表位面為什麼會有濃縮加工的魔素？是誰做的？那種改造人體的物質又是什麼？為什麼要把人類變成變異種？

疑問越來越多，像一團陰暗潮濕的漁網将她纏繞困死。而直覺告訴她，自己失去的記憶很可能有答案。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

“擡左手！”屏幕裡，葛尚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隻見葛尚宏按住實驗台上的廣播按鈕，大聲說出一句指令，觀察室裡的變異種愣愣地看向麥克風的方向，緩緩舉起已經成為利爪的左手。

“單腳跳！”

“轉圈！”

“鞠躬！”

“完美！你就去給我看門吧。”葛尚宏拍手大笑。

諾姆維爾盯着屏幕，呼吸輕緩到仿佛停滞。

這幾次接觸變異種，盡管外形并不相同，但它們的許多特征都讓她想起深淵裡最低階的惡魔。

那些惡魔是深淵之巢中偶爾誕生的殘次品，醜陋、兇殘、低智，但對上級惡魔極為服從，一些惡魔領主會圈養這些殘次品作為奴仆。

男人變成的變異種完美執行了葛尚宏的所有指令，就像惡魔奴仆聽從領主指令一般乖順。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個恐怖的方向——

難道這些人，是想人為造出惡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