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擊中後,空中再無聲息,來自世界意志的驅逐在此刻徹底結束。
柏澈的上半身幾乎被劈成兩半,他踉跄兩步,無力地跪倒在河灘邊,大量鮮血從右肩斷面湧出,汩汩淌過凹凸的鵝卵碎石,彙入河流,染紅了一小片水面。
“你瘋了?!為什麼推開我?”
諾姆維爾大驚,萬萬沒想到柏澈竟然幫她擋下了這一擊,當即甩出念動力壓住柏澈的傷口,将噴湧而出的鮮血牢牢堵在斷面裡。
“你知道我是不會死的吧?打在我身上,我受點傷罷了,但打在你身上會要了你的命!”
諾姆維爾心頭湧上一股無名火。
如果不是她強化過柏澈的體質,剛才那一下就能讓他當場斃命。
柏澈悶哼一聲,強撐着站起身,原本清潔的衣服已經沾滿血污,呼吸起伏間,聲氣微弱:“我沒關系的,一邊肩膀,一條手臂而已,裝上義肢不會有什麼影響。”
諾姆維爾氣不打一處來,她不能理解柏澈的自毀行為,正要再罵,卻見柏澈身形微微搖晃着,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柏澈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眼神虛弱朦胧,唇邊竟然還帶着柔柔的笑:“而且,即使是你,受傷,也會疼吧?疼痛是不好的感受……我不希望你受傷。”
“他們在我身上……做各種實驗的時候,為了收集最清晰的反饋信号,從未給我打過麻藥,疼痛,我已經習慣了。”
“所以,我沒關系的。”
柏澈單膝跪地,用僅存的一隻手臂輕輕牽起諾姆維爾的手,濕潤的雙眸裡倒映着她背後張開的黑翼:“我隻想……成為你的力量,我怎麼樣都沒關系,隻要能對你有一點幫助,我就心滿意足了。無論什麼形式都可以,請讓我留在你身邊……”
他垂下頭,溫順地在諾姆維爾指尖輕柔一吻:“請……轉化我,主人。”
“……”
諾姆維爾眼眸微眯,自上而下地俯視着柏澈。
這是她第一次仔細觀察他。
柏澈正仰着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濕漉漉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專注與傾慕,略微上揚的眼尾帶着薄紅,高挺的鼻梁邊點綴着一顆清淺的小痣,柔軟漂亮的嘴唇因失血褪成粉白,開合間隐約可見濕潤的淡色舌尖。
像小狗一樣。
諾姆維爾想。
漂亮的小狗。
“我什麼都願意做。”
“請讓我留在你身邊。”
“這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請你相信我。”
“請你……看到我。”
柏澈強烈的情緒順着意識鍊接傳來,每一句話都發自真心。
忠誠、漂亮的小狗。
諾姆維爾俯視着柏澈,唇邊忽然浮現出莫測的笑。
“……你還真是瘋啊。”
她沒有任何留戀地抽回手。
柏澈眼中的光瞬間黯淡,毫無血色的唇微動,似乎在後悔自己一時情急,說出了愚蠢的話語。
沉默凝滞在空氣,他無措地看着她:“對不起,我……”
諾姆維爾輕笑一聲,柏澈還未出口的話音戛然而止。
“瘋狂是食糧,”她終于開口,“我喜歡。”
諾姆維爾彎下腰,單手掐住柏澈的頸項,在柏澈錯愕的表情中将他直接拉入臂彎,随後召出兵裝,毫不猶豫地割開了自己的手掌。
白皙的掌心裡金紅流轉,諾姆維爾含了一口包含靈魂印記的血,低下頭。
冰冷晨霧般的灰眸驟然在眼前放大,柏澈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諾姆維爾的臉近在咫尺,微涼的發絲如蛛網般掠過他耳畔,冷冽的血香随着她清淺的呼吸拂過面頰,覆蓋在唇上溫熱柔軟的壓力無比鮮明。
驚愕與狂喜交織,柏澈頭暈目眩。
恍惚間,仿佛有無數酥酥麻麻的電流順着唇瓣上輕微的軟壓直沖心頭,心髒像是被千萬隻閃爍的蝴蝶擊中,輕飄飄地浮在幻夢裡。
她,在吻他?
柏澈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唯恐這真是一場幻夢。
“張嘴。”
諾姆維爾的聲音直接在腦中響起。
張嘴?
柏澈心跳如擂鼓,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諾姆維爾在通過意識鍊接和他對話。
所以,這不是夢?
他們真的……在接吻?
這是她要拿走他的靈魂前給他的最後關懷嗎?
他還活着嗎?
不,不重要了。
如果他還活着,現在就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幸福的時刻。
如果他已經死了,是她要他的命,那他也心甘情願。
柏澈長睫微顫,虔誠地閉上眼,順從地打開齒關。
壓在他唇上的溫軟微微一動,旋即一股如同濃金絞蜜般甘美醇厚的暖流混合着清淡的血氣灌入口中,順着喉頭滑進體内。
這感覺如此美好,柏澈下意識地吞咽起來,一時間全身仿佛泡進熱泉裡,被酥麻溫暖包裹,所有的傷痛都消失了。
他意猶未盡地咽下最後一絲甘露,唇上軟熱的觸感離開了。
柏澈睜開眼,發覺諾姆維爾正垂眸看着他,唇邊還殘留着一縷金紅的血,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你……”柏澈的雙頰無可抑制地泛起熱潮。
她一直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