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夢魇,丈夫幫助她從鬼壓床之中掙脫,原本該溫存片刻,可想象中丈夫該有的安撫、與妻子該有的解釋與訴苦,卻遲遲沒有到來。
相視的這一瞬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床帳内的這一隅,竟詭異地靜谧。
許問涯見她還算沉靜,收回過渡着真氣的手,輕輕垂放在了她的背上。
他将她剛醒過來時,眸中結冰般的神情收入眼底,但并不發聲質問。那一瞬間,她的眼中含着經年浸淫出來的冷漠,拒人于千裡之外,若說從前是叢生的疑窦,眼下便是一槌定音——她不是千恩萬愛中長大的嬌小姐,她的身上,存在着秘密。
雲湄那廂隻當夜深更重,四下黢黑,許問涯看不見,半晌才重又閉上了眼睛,意圖收斂情緒,再行解釋。
可是這堆積的情緒,是年深日久、日積月累所攢就,恍惚間竟不知該如何發洩,雲湄忽然産生了一種妙想——她渴望更痛、更尖銳的東西,當下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将那些不斷在腦海之中翻湧着的陳年舊事給強力壓下。
她倏而探出手指,去解許問涯的衣襟。這避之不及的床笫之事,在此情此景之下,卻一躍成為了唯一能夠超度她的聖品。
面對這副令他食髓知味、卻又不能妄自采撷的嬌軟軀體,許問涯自然做不到成為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欲求将困意燒盡,隻剩下鮮蹦活跳的渴望。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此刻在他懷中生澀地落下火苗,其溫香軟玉,酥顔雪巒,仿似一汪春池,兜頭澆淋,鬧得他氣息漸亂。加之前日又未達極樂,半途遺憾而退,現下怎能把持得住?
氣氛漸熱,耳不離腮是水到渠成所緻,沒有人能夠分出心神去糾結适才的異樣,許問涯俯下身去,吻住了雲湄的唇瓣。
全昶買來的避火圖,他寥寥翻了幾頁,遺憾事務繁忙,就此擱置,但他也舉一反三地學到了些許,總之要溫吞,要有耐性,于是他将一切放到最輕,唇上徐徐啄吻着,本欲慢慢攀折懷中這一朵柔軟的嬌花,卻冷不丁突然被她齧了一口唇角。
——許問涯感受到了,她似乎渴望更加血腥的東西,而不是再平凡不過的、雨條煙葉般的溫存。
這樣不能解決她的困境,滿足不了她亟待澆灌的渴意。
他眸色漸深,頭一回對這位疑點重重的小妻子,露出了饒有興緻的神色。
許問涯捏起她的下颏,強行令二人對視。
“不後悔?”
“不後悔。”
這一次,沒有欲拒還迎,也沒有不堪忍受,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哪怕浮木上兇惡莽犷的倒刺會将她貫穿刺痛,她也渾然不在意,仿佛菟絲子一般死死攀住了他,任爾東西南北風,也不肯輕易放手。
這一場本該溫暖的敦倫之禮,讓二人弄得跌宕不堪,熱意沖腦時,許問涯與生俱來的溫柔與教養盡數褪去,強烈的蹂/躏欲盤踞了他的神志,他又開始下重口留下啃咬的痕迹,甚至張開手覆住她的脖頸,她的肌膚底下仿佛揣了一隻雀兒,細細地、柔弱地跳動着,愈發激起他沸騰的野望。
雲湄頻頻吃痛,有一種就此被他拆吃入腹的可怖錯覺。
她知道隻要自己哭泣出聲,就能拉回這一頭出柙的獸,但她偏偏沒有,纖細的五指深深陷入被褥之中,将其上繡着的一朵并蒂蓮給抓得皺皺巴巴,又是松開、又是旋起,以此生生憋住了眼中被強逼出來的淚意。
——她巴不得他更加失控,為自己帶來愈發尖銳鮮明的疼痛,惟有這樣,才能按捺心中壓抑的經年之痛,将那些苦難難捱的片段全數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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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上夜的小丫鬟不知發生了什麼,總之房中要了三次水,領頭的姜姑姑進來伺候的時候,二人俱都大汗淋漓,雲湄陷在暄軟的衾褥深處,疲累至極地閉着雙眼,她渾身的骨頭散架似的疼,但唇角卻勾出了一抹釋懷的笑。
許問涯下了地,踅身弓腰去抱她,雲湄适才切身品嘗過他的厲害,此刻本能地瑟縮了一下,有氣無力地推了推他的手,拿殘破不堪的嗓子,嘶啞地呢喃說:“不要了。”
許問涯也犯困,但這份餍足吊起了他原本混沌的精神。這是一劑十足的補藥,給這位從來不晚睡的公子哥生生掙回來一口清醒氣。
許問涯嘴上道:“我怕她們摔着你。”說罷,複又俯身,背着人揭開她的衣襟一角,輕聲附耳道,“娘子若是願意讓她們看到,那便随你了。”
露出來的小塊鎖骨,密布着各形各色的痕迹,由此見微知著,可想而知寝衣覆蓋之下的渾身各處,究竟是怎樣滿目瘡痍的光景。
雲湄自己沒力氣查看,但根據疼痛輕重程度,也能推出身上各處是什麼情況。她糾結片刻,到底沒有那個臉皮,咬咬牙,做出嬌羞的樣子偏過臉,伸手環住他的脖頸,讓他抱着自己去了湢室。
許問涯像獸一樣在她身上留下了輕重不同的啃噬痕迹,便令原本普通的洗浴變成了藥浴,他伸手将她放入調和好藥料的浴桶中,側頭打量她雪白肌膚上零落的紅豔,興許是背光,眼眸愈發深沉,倒不見幾分憐憫與後悔,反而教雲湄心驚肉跳地看出了某種前兆,生怕他再一次生龍活虎起來。
雲湄趕忙踅身搶奪他手裡的巾子,“不勞煩郎君,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