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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當真是這樣說的?”
自從見過兄長與妻子親熱,裴玄朗夜間總不能安睡,他急切地想要回到鎮國公府,但是侍從卻客氣留住了他。
“世子正率人查探那位醫師的下落,不日就會來接來為二公子看診,這是世子親筆,應當不會有差。”
裴玄朗将兄長的信讀過一遍,不免生出些慚意:“是我不好,累得兄長奔波。”
他以為哥哥在同妻子恩愛纏/綿的時候,裴玄章已經到了南直隸太平府下的池太兵備道視察标營,名為巡察,實則為他求醫。
信裡兄長将這位唐神醫的來曆簡略同他說了一遍,隻要能得他醫治,即便不能恢複如初,陰冷天氣也能好受許多。
與那日浴池中的步步逼近不同,兄長勸他多以父母妻子為念,等治好了雙腿與隐疾,再與謝氏夫妻團聚不遲。
……希望那時他也能遇佳偶,請他與弟婦喝一杯喜酒。
“兄長改了主意,想擇人成婚了?”
裴玄朗頗感吃驚,他再三确認信裡的話,默了良久,才徐徐吐出一口氣:“那也很好,萬一紙包不住火……”
盈盈已經與兄長有了那層關系,日後一旦發現與她同房生子的另有其人,而那人非但與他們同居一府,竟然還至今未婚,難免會生出許多波瀾。
他忽然生出些陰暗的慶幸,等兄長有了妻子,盈盈也不便再改嫁。
幸而,幸而他的兄長是裴玄章,即便到了這時,也處處為他着想。
裴玄章所想,也算與他殊途同歸。
既然弟婦無意于他,多與謝氏女親近一次,無疑多一重糾葛,他不可能奪她為妻,又決心不與她同床,就該适時抽身,或許他的姻緣并不在
請來唐神醫,着實費了一番力氣。
昔日的唐院使已經化名唐而生,獨身在蕪湖開了一家燈籠鋪,生意不好不壞,僅夠維持生計,聽聞被陳總兵拉上馬車的時候險些服毒自盡。
裴玄章起初并不露面,隻是吩咐陳總兵将錦衣衛尋來的唐家人帶來,與唐而生團聚。
他的子孫是附逆之人的後代,因此不能入宮為醫,也不能走科舉的路子,然而這位還未見過真面目的貴人不但許以金帛,還願意提攜他們一次。
隻希望當年的唐院使能再度出山,救治一位對他十分重要的親人。
錦衣衛話裡話外的意思,皇爺早知他們這些人的去向,隻是不願多計較,安撫他不必惶恐。
因此在第一次在府衙見到裴玄章時,唐而生已經恢複了往日為宗室勳貴診脈時的不卑不亢,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從容道:“裴侍郎如此大費周章,不知府上是哪位親眷不适,要您不惜勞動錦衣衛,也要将老朽都搜尋出來?”
他對鎮國公府有些印象,當年的鎮國公世子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想來這麼多年也是寵眷不衰,不知是什麼病症,竟能驚動天子之師。
“是舍弟受了重傷,在下特地前來請先生往京城去。”
唐而生颔首:“令弟患有何病?”
裴玄章将裴玄朗的病情大緻轉述一番,并附上太醫院前後幾次開的藥方。
唐而生擡眼掃過那幾張紙,裴玄章見他面露怠色,以為他仍抗拒新朝,正欲好言勸說一番,卻聽他冷笑一聲:“時無英雄,竟使豎子成名!”
不待他多言,唐而生已經将紙團了一團,漫不經心道:“事先同裴侍郎說清,我多年不行醫,外傷猶可,生育上的事我未必有把握,總得見了人再說。”
裴玄章經了那夜之後,決心與弟婦斷絕,見素有盛名的唐神醫都不肯将話說滿,一時欲言又止,然此事為裴氏家醜,輕易不能為外人所知。
他不能再與弟婦做那等有違人倫之事,否則……
“裴侍郎是覺得唐某人在說大話,信不過某的醫術?”
唐而生很熟悉這些權貴人家的多疑,久病不愈,就越發想求個名醫,可真求到面前,又自己先打退堂鼓了。
特别是眼前這位鎮國公世子,他打眼一瞧,就知道這人大約病不自知,面上待他客氣,若問到實處,說不定有多嘴硬。
“侍郎是否常覺手心發汗,口幹耳熱,秋冬多用滋補飲食,吃山參龜鹿補氣?”
裴玄章近來确有此感,但他以為那是娶了弟婦的緣故,思索過後答道:“先生所料不差,不過府中飲食大多清淡,僅近來食用過一次鹿脯。”
他從前跟着皇帝打獵,喝過新鮮鹿血,還不至于壓不住幾塊鹿肉。
唐而生歎了一聲,請裴玄章伸手過來,粗診了一遍,他給達官貴人乃至先帝開過許多補腎益氣的方子,多是為了房中增樂,這些謊話還騙不過他。
病人欺醫雖是常事,但裴侍郎似乎是過度注重保養,反而損身。
“侍郎之病,其源在心,其實補而不洩,并非累積增益之道,反不如不補。”
唐而生含蓄道:“飲食清淡,多與妻子親近些,不出半月就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