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相見以來,這個頗有些與年齡不符的鎮定的女子第一次露出了尴尬無措的神情。
蝶葉舞見狀噗嗤一笑,如雲破月來,月華皎皎。
見蘇靜要把手收回去,蝶葉舞就閉着眼睛把腦袋往前湊,她看着眼前光滑順亮的頭發,那隻手懸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後牙一咬眼一閉,慢慢地摸上來她的頭發。
蝶葉舞的發質比想象中偏硬,手感光滑冰涼,仿佛是玻璃絲,每一根都是工藝品。
蝶葉舞唇形漂亮的嘴唇勾起,依舊閉着眼睛,長睫搭在她的肌膚上,愉悅的笑意滲出聲音,問道:“主人經常這樣嗎?”
“也不是很經常——至少現在不。”
比她還高大許多的女人此時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大狗狗,就差發出舒服的呼噜聲,蘇靜抽了抽嘴角,慢慢地也就放松了下來。
“我弟弟小時候總是哭,我就會這樣摸摸他的腦袋,大概是那個時候養成習慣了吧……”蘇靜苦笑着說道。
能把蘇澄那樣小小軟軟的一團和蝶葉舞這樣明豔奪目的存在混淆在一起,她的精神狀态或許比她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堪憂。
“你這樣摸頭,他就會不哭了嗎?”蝶葉舞慢悠悠地問道。
“嗯。”蘇靜抿起嘴唇,眼角略微垂下,于昏暗之中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他很乖,隻要是我說的話,他都會照做,再怎麼難過,摸一摸腦袋就又對着我笑了。”
“大了就不會這樣做了嗎?”
“都大了,自然就不會哭,也不需要安慰了。”
這真不是個擁有成年人外表的人應該問出來的問題。
看着蝶葉舞那張閉着眼依舊美豔慵懶的臉,蘇靜此時倒看出了一絲不解世事的天真來,不由笑笑,輕輕的聲音裡多了些如對孩子說話般的味道:“何況他現在忙于學業,我也忙于工作,彼此見面的時間都很少了。”
她說着,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和昨夜一樣,蘇靜的身體并沒有産生很強烈的排斥感。
這不應該啊。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個看臉的人——可玉君子的容顔與她不相伯仲,她卻排斥得很厲害。或許是性别原因?
蘇靜暗歎。别人的事情搞不明白就算了,連自己的事情也弄不明白,也活該她稀裡糊塗地就來到這種鬼地方了。
她收回手,往後退了退,示意蝶葉舞起來。
蝶葉舞似有些遺憾,不滿地睜着眼看着她,可蘇靜眼神很靜,于是她知道這短暫釋放的溫柔已過去,隻好依依不舍地坐直了身體離開了她。
蘇靜歎道:“你也是,玉君子也是……為什麼這麼喜歡和人貼着?”
“因為我們是物,而你是物的主人。”蝶葉舞笑着說道,“更何況這樣肌膚接觸,能直接感受到你龐大的靈魂之力,這對于我們傀儡來說,是難以割舍的饕餮。”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她聲音下意識地放低,赤色的眼眸閃爍,在昏昏投射的光線下,顯得妖冶而詭異。
“是這樣啊。”蘇靜直覺危險,背脊發寒,不動聲色地挪開了目光,“……按照你剛剛說的,那個傀儡找了你兩趟,一次是兩年前把你關起來的時候,一次就是這次?”
蝶葉舞笑看了她一眼,配合着她,颔首說道:“兩年前,它過來,告訴我城主會撕毀我們之間的靈魂契約,命令我躲起來,靜候之後的命令,并給了我這片碎片,讓我用它熬過沒有直接能量供給的時間。”
“……如此折騰了一圈,隻是為了給我送一頓飯?”
聽起來腦袋很有那麼一點大問題。
“我想,不讓你餓到、冷到、傷到,對他們而言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聽起來可真貼心。”蘇靜嘲諷道,“若不是我知道真相,隻聽你這麼描述,恐怕會以為他們是我忠心耿耿的傀儡,而不是陰謀坑害我的罪魁禍首。”
“真是辛辣啊。”蝶葉舞笑吟吟地說道。
蘇靜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臉。
她刻意用了強烈的字句,但蝶葉舞卻絲毫沒有展現出她對前主人不敬的不滿。
是她太能夠僞裝,還是确實如玉君子所說,蝶葉舞是個幾次易主、毫無忠誠可言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