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趙琰送走,林栀這才心下松了口氣。
與其說想将他送走,不如說她已無法平靜如常的面對他。
還有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
兩人在寺廟的瓦街處買了香火明燈,因着寺廟是修在山腰同頂處相砌,她回頭望時,山腳下的一切仿若都如滄海一粟般。
因着不是大寺,寒潭寺的門僧和小沙彌對前來進香祈福的衆生十分友善,林栀氣質出塵,自然也有參修的小沙彌前來引路。
雖是冬末,蒼松翠柏卻依舊傲然挺立,禅院在交相輝映間若隐若現,她擡頭,餘光瞥見寺廟最高處的觀音殿。
琉璃金瓦,行人如織。
于神佛而言,他們所念所求也不過浮生如夢,芸芸衆生中,到底又有幾人是真正得償所願罷。
小沙彌行了拂塵禮,淡淡溫言,“姑娘,前面便是祈福燃香的地方了。”
林栀點頭回禮,神色清淺。
“多謝師傅”,小蝶上前,慣性摸出幾分碎銀遞給小沙彌。
小沙彌連忙後退,雙手合十置于胸前。
“姑娘,凡事過猶而不及,塵世本是一處修行。”
林栀眸色一滞,待回過神時,哪兒還有半分小沙彌的身影罷。
入了殿,林栀将明燈點上,她目視前方合上雙手。
磕頭、起身、許願後再磕頭,待行完禮出了觀音殿寬闊的殿門,小蝶忍不住開口問。
“小姐,你從前最是不喜神佛怪力之事,今日卻拜得這般虔誠,可是...”
“求姻緣?”
林栀沒想到心事被小蝶一口猜中,眸色微閃,面上卻依舊神态自若。
“傻小蝶,這願望若是講出來,可就不靈驗了。”
小蝶掩唇一笑,“那小姐...可是求财?”
林栀揚唇輕笑,“傻小蝶,我方才可聽見誰的小肚腩在叫喚呢。”
小蝶倉皇錯亂,“小姐,你怪會拿小蝶打趣的...”
林栀婉笑,“好啦,咱們去街市尋些吃食罷。”
兩人一路笑着打趣,直到在下山途中見到一處角門。
在角門門前,一位僧人正靜安禅然地坐着,他雙目緊閉,簡樸淡色的僧袍披在身上,頗有種與天地山河融為一體的超脫。
林栀心意一動,早年顧大娘子特來寒潭寺,尋了位得道老僧替大哥蔔姻緣。
大娘子是最心直口快的人,聯想到後面專程來還願,林栀笃定,這位老僧相術該是十分了得。
林栀眸色微動,既然來了,不若也請上一卦瞧瞧。
“好小蝶,你在此處等我片刻。”
林栀踱步上前,穿過青翠傲然的竹林密叢,老僧雙目微睜。
眼前的女子姿态纖纖,面目柔和,清麗不失美豔中,帶了些不尖銳惹眼的美貌,老僧唇角微動,所謂面由心生,這姑娘的不紮眼。
怕是有意為之。
林栀頓了腳步行禮,老僧已起身。
“可是心中有所求?”
林栀眸色頓了頓,求姻緣嗎?她想求誰...
大腦先一步替她做了選擇,那是趙琰清峻儒雅的臉。
老僧見她不答,似心中已有了答案。
“姑娘且随我來。”
殿内,一盞香燈燃着佛煙,四方桌上放着蔔紙與卦簽,老僧半坐在長凳前,隻寥寥幾筆,便将她心中所念所求皆了然。
“姑娘,若是心中有愛,則往事如鏡花水月般。”
“一切順其自然便可。”
林栀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又被老僧叫住。
“姑娘,往事不可追憶,人生需往前走。”
她似懂非懂地走出密林,腳下路心的泥濘積雪也化開,她凝着手中的卦簽,忽地茅塞頓開。
人生在世,一切皆是過眼雲煙,她心中有結,自是因為不曾放下。
可對于得道之人而言,凡事不過皆因果言。
她不敢放任真心,也不願相信這世間的情愛,其實,是她始終未放下母親的離開。
父親薄性,母親執念,情愛于她而言仿若兒時噩夢般,可被人真心對待。
她何嘗不動容。
"凡事過猶而不及"也許她也應該讓自己嘗試去愛罷。
“小姐,你站在路中間癡想什麼呢。”
林栀清然片刻,笑意吟吟地望着小蝶,“好小蝶,我在想...”
“你這小肚子可是餓的沒邊了罷?”
下山的路上,林栀将趙琰送她的腰牌緊緊攥在手裡。
她唇角拈笑,若是無法控制心動,那便順其自然讓自己愛他吧。
恰在此時,一群身着暗黑的死侍悄然出現在兩人身後。
角門處的老僧早已不見蹤影,林栀餘光輕掃,猛地瞥見一圈黑衣人緩步靠近,她心驚卻不敢表露分毫。
攥緊小蝶右手,忽地高聲大喊,“小蝶,你瞧瞧,咱們将軍的車馬倒是像算準了時間停在前面呢。”
小蝶面色發懵,将軍的車馬?方才不是已經送回去了嗎?“小姐,方才不是...”
林栀猛地大叫,“小蝶,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