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昕看着《黃金案》寥寥信息,頭痛不已。
大周戶部是管天下戶口,田賦,倉儲,婚姻等民政。戶部分為戶部司,度支司,金都司,倉都司。而案中的度支郎中費易于今年八月二十五日私竊五千兩潛逃,不知去向。但是,根據邸報,他的屍體突然于十月十一日被發現在金城的暖香閣。庫銀五千兩仍然不見蹤影。費易有參與私運黃金的嫌疑,須證物論證。另批: 其餘信息均被收錄于大理寺。
衛昕用食指敲着桌面,想着費易私竊銀兩的動機是什麼?被殺害的原因是什麼?案子發生一個多月,朝廷的輿論是什麼?這個費易後面的人是誰?案子的水到底有多深?
衛昕的目标有三個:一,查清費易的死因;二,落實五千兩的去處;三,查清黃金的真相。
她看了看查明案件的截止日期:十月二十五日。
今日是十月十五日,從明天算起,還有十日。
十日!
衛昕手拿錦衣衛令牌,以及查閱卷宗的手令,到達大理寺。
大理寺的守衛人員點頭示意。
她直奔卷宗室,看見同是通過女官考試的同學,陳庭。陳庭,字晚竹,現為大理寺從九品錄事。這位女子眼颦秋水,風姿娉婷,很是端莊。
衛昕向陳庭行禮,語氣溫和,笑着說:“錦衣衛典吏張依見過姐姐。”
陳庭正在謄寫卷宗,看見衛昕,說:“張依,你怎麼在這?”語氣略顯疏離。
“陳姐姐,我是來查閱卷宗的。死者名字是費易,他死于十月十一日,他……”
陳庭不耐煩地擺擺手,說:“行了,行了。什麼姐姐妹妹,費易的卷宗,你自己找吧。”
衛昕看了看卷宗室密密麻麻的卷宗。她斂起笑容,正色說:“陳庭。你我同屬從九品,麻煩你擺正姿态。這卷宗室,我若弄亂了。你會有失職之罪。”
陳庭漲紅臉色,抿着嘴唇。
衛昕把手令攤開,說:“你我本是寒門,就應該同仇敵忾。難不成你我自相殘殺,讓那幫世家女看了笑話?世家女去的都是清淨部門,吊着份閑差。”
陳庭沉思片刻,說:“你說得對。考試的時候,她們名次倒數。她們倒享清福了。”
衛昕笑了笑,準備提步離開。
陳庭攔住她,說:“且慢。”
衛昕轉過臉來,一臉防備的看着她。
“你還真是變臉。我尋思着你的溫柔都是特定的! 老師說你器宇不凡,是一個人物。”陳庭笑了笑說。
“盧雨,盧大人?”衛昕試探道。
陳庭點點頭,将衛昕拉到卷宗處。她将一份牛皮紙包裹着的卷紙遞給了衛昕,密封處上面寫着:費易。
陳庭說:“雲舒,這個卷宗隻能看,不能帶出去。你可以謄抄重要語句。”
衛昕喜開顔笑,說:“晚竹姐姐,你真是好人。”
衛昕打開卷宗,記錄着費易,男,三十一歲。職位: 從五品上,戶部度支郎中,屬戶部度支司。度支司是國家财政預算。費易私竊五千兩庫銀,五千兩是屬國家公款。他的罪名是挪用國家公款。他申請的五千兩是用于興修水利。
衛昕想,興修水利是屬于工部管理的。她接着往下看,死亡時間是十月十一日,亥時,死亡地點是暖香閣,死亡原因是飲酒過量。
她指着死亡原因,擡起頭,問:“晚竹,這個死因太過蹊跷了,飲酒過量?他的屍體在何處?”
“你這是懷疑仵作了?我們仵作叫沈丁。要不要我叫他與你說說?”陳庭皺着眉頭說。
衛昕嘴角扯出笑,略顯牽強,說:“我哪敢?他的屍體在哪?”
“在城北一座古廟,叫定慧寺。他的棺木還厝此處。”陳庭正了正官帽。
“為何還不下葬?難不成是因為他涉及挪用公款?”衛昕很不理解。
“你以為僅僅是庫銀五千兩?一兩銀子換5000錢。黃金呢?”陳庭搖搖頭,“黃金數額巨大,一兩黃金能換6000錢。他現在是挪用公款,私運黃金!”
“所以,這就是他最終的結局。”衛昕指了指“飲酒過量”幾個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1]畢竟是男人本色嘛。”陳庭惬意地說。
“他的家人不敢擅自給他安葬,因為現在他是戴罪之人。”衛昕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一個念頭,說:“陪同人員是誰?”
“琴心,十九歲。一個清倌人。諾,這個就是她的證詞。”陳庭把供詞遞給衛昕,接着說:“大理寺派人驗了酒杯,飯菜,酒水。均無毒藥。”
衛昕說:“所以就判定是飲酒過量?”
陳庭說:“仵作檢驗過他的屍體,飲酒過量。牽扯的人少嘛,官府能在公款方面多花時間追查。”
衛昕呵了一聲,說:“本末倒置。行吧,我謄寫一些重要信息。”
陳庭點頭,說:“那你快點。一會大理寺卿可能要巡視。”
衛昕将重要人員,特别供詞,吃過的食物,都一一摘抄在一張紙上。謄寫完畢,謝過陳庭。
她踏出卷宗處,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隻見右拐角處,宇文泰和一旁的大理寺卿談事。她隻想避開,于是向左拐角處,往大理寺後門方向走。
明月當空,夜色如畫。
衛昕喬裝一番,白玉冠,青石道袍。她走進定慧寺,寺廟内的大佛殿中僧侶正在禮佛歌頌,香燭缭繞,木魚聲層起跌幅。
她蹑手蹑腳地爬上牆,來到一處廢棄的藥師殿,看到三個棺木還厝。她用一襲長方帕捂着口鼻,打了個活結,然後打開撇火石,點燃蠟燭。
衛昕走到一個寫着費的棺木,她打開棺木,一股腐爛惡臭的味道迎面撲來。她放下蠟燭,從懷裡拿出兩支檀香,點燃放在屍體旁邊。
屍體腫脹發臭,幸虧是在秋季,但是味道依然濃烈。費易的口眼張開,臉面呈青色,嘴唇黑紫。衛昕檢查他的手指,僵硬發黃,指甲青黑,口眼鼻有血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