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日。
亥時。
竹林寺一片清靜氣息。晚雨霖霖,形成雨簾,從匾額順直而下。
寺廟裡端坐着三人。鬥笠和蓑衣規規矩矩地放在一旁。
邵海和宇文泰兩人對視片刻,互相移開視線。
衛昕觀察兩人片刻,說:“兩位大爺,你們不是要談海州水軍的事情嗎?”
兩人默不作聲。
“這次姐姐能夠做女道士,多謝大司馬和二公子的斡旋。”邵海行禮如儀,“家父及雲川感激不盡。”
“海州水軍除了邵家,甘家還有當地的嚴家以及宋家。”邵海繼續說道,“當地四大家族推舉邵家為首,其它三家資金和資源援助。”
“換句話說,我們出權,他們出力和錢。”邵海補充說道。
“邵傛華可以平安脫險,雲舒是功不可沒。”宇文泰說道,“海州水軍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兩萬人,且水軍的首領是甘夫人的兄長甘玞。”邵海說道。
“甘玞在水軍中人心足嗎?”衛昕問道。
“還行。甘玞待人大方,向來不會虧待下屬。”邵海說道。
“水軍人員隻能選擇當地熟知水性的。”宇文泰說道,“我們西淩的将士,大多數是旱鴨子,不懂水性。”
“招募水軍隻能選擇南疆或者東闵,至于中原陸戰隻能選擇北朔或者西淩。”衛昕點點頭,“我聽你之前說水軍軍備較為舊式,不知水上作戰會有什麼講究呢?”
“投石車,連弩,這些都不能缺。”邵海說,“還有海的風向,這個倒是不可控。”
“水軍在攻打南疆可以充分發揮優勢。”宇文泰說,“現在我們的人都安插在軍器監,以後軍備調度會方便得多。”
宇文泰在等待邵海的回答。
“二公子,雲川及邵家願意為大司馬,公子效力。”邵海單膝下跪,“海州水軍會歸順宇文家族,此事交給我來斡旋。”
“雲川快快請起。”宇文泰攙扶着邵海,“雲舒與我都盼望着你與邵家的加入,你是世家子弟,明白大周已經大勢已去。”
“二公子,如今陛下的病來的蹊跷。”邵海說道,“許是讓人下了藥?”
“這話怎麼說?”宇文泰正色說道。
三人重新坐在位置上。
“姐姐在宮内的時候,說陛下極度放縱。邱蘭心活着的時候,經常給他吃三元丹。”邵海說道,“現在皇帝才二十歲,就已經有些咳血的症狀了。”
“沈适有一皇嗣,是惠獻太子的女兒。”邵海繼續說道,“不知二公子是否屬意這位皇嗣呢?”
“惠獻太子是廢太子,他的女兒如何能成為未來的太子?”宇文泰說道,“要選,從劉氏宗室選,再過繼給宣景皇帝。”
“是。”邵海行禮如儀。
“今晚就談到這裡吧。”宇文泰站了起來,“以後的事情再說吧。”
衛昕和宇文泰坐上第一輛馬車,邵海獨自騎馬回去。
馬車上。
“邵海說的水軍,看來是受海州當地士族控制。”衛昕擔憂說道,“他們不一定會服從宇文家族。”
“水軍是用來攻打南疆,我有信心,能夠完全馴服水軍。”宇文泰拉着她的手,“雲川是個不安分的人。”
“你是說他提及皇嗣嗎?”衛昕說道,“這個皇嗣,校事府已經查明她的身份了?”
“她叫作妙玉,十三歲。”宇文泰說道,“青龍十三年,惠獻太子死後,她的生母吳氏已經封為儒人。吳氏臨死前,将妙玉放在米缸内,妙玉才逃過一劫。她的養父叫作鄒狗,經常打罵她,帶着她輾轉各地,差點入了青樓。幸虧邊霁買了她,順便查了她的身份。”
邊霁是沈适的字。
“沈适有皇嗣,且太後不肯為惠獻太子翻案,那麼這個皇嗣好像沒什麼用處?”衛昕說道,“除非沈适想找死。”
“他已經放棄了。”宇文泰撚弄手指,“軍器監一片血海,他知道校事府的厲害。現在他将小女郎藏在别院内。”
“妙玉是個可憐人,希望沈适不是什麼有病的人。”衛昕歎息一聲,“皇帝病重,會不會和太後給先帝下的毒藥有關?”
“你倒是說出關竅。”宇文泰點點頭,“若是皇帝駕崩,窦太後是太皇太後,何巧是太後。反正宗室子弟有的是,窦家有了何家,我們會吃力許多。”
“皇帝不能死,最起碼我們得吊着他的命。”衛昕眼神流轉,“再吊劉離一年,看看太醫院的太醫,能不能妙手回春?”
“齊正倒是個好人。”宇文泰說,“不過他是太後的人。”
“現在就是他改過自新的機會。”衛昕眼神冰冷,“若是他知道那兩個太醫的前車之鑒,他會配合我們的。”
“嗯。”宇文泰說。
惜然居。
皇帝劉離唉聲歎氣。
娙娥陰绶穿着象牙白中衣,為劉離扇着扇子。
劉離再次咳嗽。
“陛下,臣妾認為陛下還是要注意身體。”陰绶撫着他的肩膀,“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前朝的事情,太尉都要一一過目。”劉離咳嗽幾聲,“外面是左右衛輪番換崗監視,國事朕無法插手,除了玩樂,沒有别的法子排解心中的郁悶。”
“時清,朕除了邱蘭心,你是朕唯一深愛的女人。”劉離環抱着她,“朕知道自己的身體,但是朕沒有子嗣,雖有遺憾,但還是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