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農奴生活在水深火熱,你施以援手,不過隻是少數。”戚代松說,“您能救下百人,能普惠千人嗎?這不是您的罪,是制度的錯。但是,光靠我們開化縣全體官員,我和張依的孤勇,根本就是不能實行這個壯舉。”
“您是皇族。劉家天下的子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日日生活在生死邊緣。”戚代松說,“世家總給您幾分面子,我們官職低小,說句話毫無地位,嚴重還會被人拍死。”
若樸縣主沉默不語。
“求縣主能夠幫忙,救救那些農奴吧。”戚代松退後幾步,磕頭說道,“三年。給我三年時間。”
“行。”若樸縣主搖着拂塵,“我幫了你,你打算怎麼謝我?”
“願為縣主效犬馬之勞。”戚代松說。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若樸說道,“你怎麼還不娶妻?是沒有心上人嗎?”
“縣主,這是下官的私人問題。”戚代松眼神躲避,“請縣主諒解。”
“我喜歡你。”若樸搖着拂塵,“你初一,十五,還有二十五,這三日來若樸觀與我說話喝茶,可以嗎?”
“白日公務繁忙。”戚代松說,“縣主想什麼時候?”
“亥時。”若樸縣主說,“這個時辰不會打擾你公務。”
“時辰太晚,我怕擾縣主清譽。”戚代松說,“縣主還是換個時辰吧。”
“不。”若樸不以為然,“我不會強迫你做些什麼,隻是想找個知心人說說話。喝茶說話過後,你可以回去縣衙,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我不是那個意思。”戚代松解釋,“我是怕旁人會對縣主非議。”
“算了。”若樸縣主歎着氣,“反正就是這三日,你答應嗎?”
“一切聽從縣主安排。”戚代松說。
十月五日。
闌風長雨。[1]
辰時。
若樸觀。
衛昕一襲湖綠色彈墨楓葉雲錦直裾,梳着朝雲近香髻,插着流蘇簪玉鑲,戴着翠玉銀杏葉耳環。
若樸縣主邀請顧家家主顧起,陳家家主兼南疆節度使陳校,以及聞家的家主聞辭,開化縣縣令戚代松,以及縣尉張依。
衛昕與聞辭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諸位,若樸觀最新的了一件木雕,想與諸位共賞。”若樸說道,“不知諸位可有興趣?”
“縣主厚愛,我等豈敢不從?”陳校說道。
“擡上來。”若樸拍着手道。
道人将一件木雕擡上來,形狀似人的物件。
“這好像是一件頭骨。”顧起小心翼翼,“下官愚笨,不知有沒有猜錯?懇請縣主責罰。”
“是。這是靈妙法師的頭骨。”若樸正色說道。
聞辭喝着茶,茶水還沒到胃,不上不下的。
“這靈妙法師的頭骨,甘晔寺也在找,縣主何不派人讓甘晔寺帶回去呢?”顧起問道。
“帶回去做什麼?”若樸說道,“白瑪怎麼死的?聞辭。”
聞辭千辛萬苦将茶水噎下去。
衛昕心中暗爽。
“縣主,白瑪自從去了甘晔寺,我就沒有再過問了。”聞辭顫顫巍巍,“我不知白瑪如何了。請縣主明察。”
“撒謊!”若樸将茶杯狠狠置在茶幾上,“她化骨成灰,你難道不知道嗎?”
“縣主,縣主。”聞辭全身發抖,“縣主饒命。”
“拖下去,杖責二十。”若樸喝着茶。
道人将聞辭拖下去杖責。
“聞辭将白瑪比作雀生。[2]”若樸繼續說道,“雀生之志,襲入深海,共比蒼穹。有些人竟然妄定他人生死,蔑視我們劉氏皇族,随意糟蹋大周百姓。有些人将百姓比作雀生。
“在我眼裡,踐踏百姓者,多為牲畜。”若樸正色說道。
聞辭哭爹喊娘,二十杖責下去,奄奄一息。
“這是《關于開化縣廢除農奴籍貫方案》。”若樸乘勝追擊,“本縣主特邀三位,想讓三位在此方案中簽個名,效期三年。”
“三年之後續簽。”若樸喝着茶。
“三位,如何啊?”若樸問道。
“無異議。”陳校率先發聲,“取消農奴戶籍迫在眉睫,還是需要諸位共同施力,才能讓南疆發展得更好。”
陳校率先在《開化縣廢除農奴籍貫方案》簽了名,畫了押。
“顧公,你有什麼疑慮嗎?”戚代松問道。
“若是廢除農奴籍貫,那些農奴就會不安分。”顧起說道。
“笑話。你們給他們上着鐐铐,挖他們的眼睛,還要斷他們的斷手斷腳。”衛昕眼神流轉,“你們才是不安分的!”
“他們沒有文化。”
“為什麼你們不選擇讓他們識字呢?恐怕是害怕他們會搶了你們這些士族的官位吧?”衛昕陰陽怪氣。
顧起惱羞成怒,說:“張依,你算什麼身份?左右不過是宇文泰的一個女人罷了。”
“我是縣尉張依,農奴報告我有幸提筆攥寫。”衛昕正色說道,“農奴報告沒有涉及任何關于宇文泰,請你不要消遣他。不然我就上書勳國公,及開國郡公,你看着辦吧!”
顧起吃着窩囊氣,提筆簽上他的名字。
“聞公如何了?”若樸關懷問道。
“昏過去了。”一個道人說。
“扶他起來,簽字畫押。”若樸吩咐道。
一盤涼水潑到聞辭的臉上。陰雨天,刺骨痛,冰水涼。
聞辭清醒了。
道人立馬将方案拿給他,幾個道人攙扶聞辭來到桌子上,聞辭吃力地簽上字,并且畫了押。
他們在廢除農奴戶籍簽了字,但是這個方案能走多遠?
前路未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