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都紅了。
楚辭明知他是在演戲,還是問道:“沒有人比你更熟悉項一了,來瀾州這麼久,你都沒能讓他消氣?你不是鬼點子最多了,這種苦肉計往我身上使用什麼用,你哄他去!”
老二:“苦肉計不是沒用過。”
楚辭:“失敗了?”
老二颔首:“成功了。”
楚辭問:“然後?”
老二道:“被發現了。”
楚辭:“……”
她現在知道這厮為什麼連飯桌都上不去了。
老二道:“我不是有意想騙兄弟們。”
楚辭不語。
每一個撒謊的人都有他的理由。
老二說:“我是王叔帶大的。”
楚辭“嗯”了一聲,倒要聽聽老二能編出什麼苦衷。
老二道:“我的王叔,曾經是圖南天賦最強的弓箭手,也是第一批潛入的王血探子,從大魏回來後一蹶不振,變成一個隻會喝酒的懦夫。”
“他喝醉以後,臉色酡紅,眼神迷離,一點不像勇士,像個傻子,隻會一遍遍跟我說大魏的事情。”
“大魏的秀麗山川,如畫風景,金銀盡有,城池裡的風都是一種泛着甜味兒的酒香氣。”
這個描述她熟,楚辭不禁道:“動春心了吧?”
老二笑道:“可不是,我年紀小,當了真,還真以為大魏遍地黃金,萬裡芳菲。後來才知道,他是瞧上了大魏的女娘。”
“還是高門千金貴女。”
這故事讓楚辭來了興緻,她也就不提醒老二已經跑題:“然後呢?”
“然後?”老二的眼睛都笑彎了,驕傲道:“圖南第一弓箭手可不是吹的,一旦鎖定對手,箭出無悔,誓死追尋,将高門貴女哄的芳心大動,甘願帶着錢财和他這個一無所有的奴隸私奔。”
從老二描述的開頭來看,這就不是個好結局,楚辭還是忍不住道:“遠離故土,她後悔了?”
老二沉默許久。
他道:“那是一個很驕傲,也很倔強的女娘。”
“金銀散盡,她沒有後悔。”
“被家族一路追殺,數次生死之際,她沒有後悔。”
“中途懷孕,和王叔不慎失散,颠沛流離吃盡苦頭,她也沒有後悔。”
“可是在跨入圖南的邊境時,她後悔了。”
“悔到數次離開失敗後,夜裡偷偷吞毒草,也要堕下腹中孩子。”
“我也不知道,荒郊野外,幕天席地,鮮血源源不斷的從下身湧出,腹中生命一點點離去,甚至肢體一點點變冷,是什麼滋味。”
老二側着頭,茫然又疑惑:“她能接受一個罪奴,一個窮光蛋,卻不能接受一個圖南的王子?”
楚辭想了想:“情愛動人,但有的東西也很重要,比如經營牧場掙銀子,沒有銀子可是萬萬不行的。”
她語重心長道:“何必多想,要學會珍惜眼前。”
“又比如這盤裡的烤物,”楚辭歎氣:“多肥的烤生蚝,都涼了。”
老二可太贊同了:“我也是這麼想的,珍惜眼前,所以眼前有困難,東家幫忙搭個話?老大敬重您,如今隻有您說的話才有分量,他才會聽。”
話題兜一大圈子竟讓他給硬生生繞回來了。
方才還“你你你”的,這會兒就變成“您”了,簡直不要太現實!
楚辭:“……我說話要能有用,還需要和你一起在這兒吹冷風嗎?”
老二才不被她的推脫之詞蒙蔽,積極的給她夾大蝦,倒酒水。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門扉嘎吱一聲響。
項一站在門口,神色冷淡的瞧着他倆:“還聊上了?”
他掃了眼桌上的殘羹冷炙,朝着楚辭一揚下巴:“你,進去吃。”
“回頭别受凍着涼,還得我來請大夫。”
老二睜大眼睛,望了他半天,也沒等到自己想要的下文。
“烤蝦還是你吃吧,生蚝也可以,就是涼了點。”
楚辭挑眉,真誠道:“對不住了,苟富貴,互相忘。”
說完端着牧場主的高貴姿态進門了。
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