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近侍給幾人介紹了皇女的當前情況。
皇女是兩個月前出現嗜睡症狀,很快便昏迷不醒,氣息日漸微弱。後來世子也陷入昏迷。而就在前天,連皇女的女兒賀召郡主也出現相似症狀。皇帝現在很擔心詛咒會繼續蔓延。
“這位皇女是個什麼樣的人?”蘇相宜繼續扮演着調查負責人。
說到這個,年邁的内侍臉上浮現了些許追憶的笑容:“皇女自幼聰慧,才能出衆,待人接物極為妥帖,還非常孝順。一直被公認為難得一見的‘相才’,備受烨日朝子民的敬重。這次皇女出事,有許多皇城子民都自發到廟裡為皇女點起了長明燈。”
一聲輕笑傳來,一直沒說話的晏景開口:“既叫皇女,那就說明她是皇位繼承人吧,卻又稱她為‘相才’,說這話的人自己不覺得矛盾嗎?”
“這……”内侍面露尴尬,開始裝傻充楞,“咱家不通文墨,不太懂其中差别。但皇女确實為陛下分了不少憂,我想這‘相才’應當是指她對陛下盡心盡力的輔佐吧。”
晏景沒有糾纏,另問了一個問題:“我看你們皇帝身邊招募了不少高境界修士,讓他們為凡人效力的價碼可不低。你們烨日朝皇帝做了什麼虧心事需要這麼嚴密的保護?”
他的語氣十分無禮,内侍面色僵硬,但還是做出了回答:“陛下早年受過詛咒,内心怕極了仙家異人的種種手段,自那以後便對強大的修士求賢若渴,幾乎成了本能。有這些人環繞,他才能安心。”
“詛咒?”奚啟側過頭,“能詳細說說嗎?”
答案不算什麼隐秘,抵達皇宮前他們就已經打聽得七七八八。
此時問及是想聽聽“宮廷版本”,順便給這位帝王心腹留下一個他們對烨日朝所知不多的印象。
這和三人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一個扮理中客的計劃一樣,都屬于此次“作戰策略”的一部分——蘇相宜走馬上任後興緻勃勃想出來的。
晏景聽到提議後便立即搶占了白臉角色,将理中客丢給了奚啟。他适合這個。
車内,内侍緩緩講事情從頭講來。
烨日皇族好掠奪,如今的皇帝年輕時也是骁勇善戰,征服過許多土地。
在某次剿滅一個偏遠部族的過程中,本已取勝的他一時大意,被該部落的祭祀下了巫術,被詛咒子嗣斷絕,不可再育。
皇帝自然尋過解法,奈何這詛咒和邪神有幹系,解咒代價極大,在各大仙門看來得不償失,紛紛婉拒。
解咒無果的皇帝隻能開始栽培自己此前得到唯一的女兒。
也就是皇女。
皇女自身也争氣。自小就展露了在政治上的天才,小到具體事務,大到政策規劃都能出色應對。
在十六歲時正式被确立為繼承人。
然世事就是如此戲人,遍尋天下求仙問道時不可得,主動放棄後,皇帝反而遇到了一個方士,在其幫助下,找到了詛咒的漏洞成功生下一個兒子。
那年,皇女十七歲。
因為這個弟弟的誕生,皇女的地位尴尬起來。
“不過皇女極為孝順。”老内侍第二次提皇女的孝順,“一直深知父皇心病的她主動向陛下表示不會與弟弟争鋒芒。陛下大為感動,也因此更認為皇女賢德,足擔大任,不再起廢儲另立之心。”
講述結束,馬車内陷入沉默。
蘇相宜看了一眼說完風涼話就不再搭腔的晏景,以及一直悠然撸小雲狐的奚啟,明白了又到了他站出來的時候:“聽起來很是父慈女孝啊。”
内侍露出笑意:“我朝一直以孝治天下,皇室當然要為表率。”
蘇相宜“嗯”了片刻,勉強又尋到個話題:“聽你說皇女已有子嗣。那她的夫婿是個什麼樣的人?”
*
和皇宮一樣,皇女府邸也受着一層結界庇佑,邪祟難侵。
皇女不善武功,并未掌過兵。但皇帝特地開恩,準她豢養的了八百府兵,專門負責保護她的府兵。
除此之外,身為皇室成員,皇女身上的符咒、法器也不會少。
重重防衛下,還能不留痕迹地對皇女下咒,絕非常人可為。
此般情況,第一懷疑對象往往是親近之人。
之前在車上聊到的驸馬候在院子裡迎接三人。
那是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高挑瘦削,頗為憔悴。
聽内侍說,他出身書香世家,素有才名。在某次赈災時與皇女相識,兩人一見傾心,不久便成了親。婚後舉案齊眉,琴瑟和諧。至今育有一子一女,長子七歲,幼女三歲。
幾人要來的事已事先遣人通知,簡單介紹後,驸馬側身做出引路姿态:“幾位仙君随我來。”
過了好幾道回廊,穿過曲折秀麗的庭院,三人進入一方闊氣院落。在主屋裡,他們見到了躺在床上的皇女。
皇女年過而立,因保養得宜依舊形容秀美,隻是如今面色青黑,透出一股“死氣”。
奚啟進行了簡單的探查:“大概能推算出是南贍部洲的咒術,具體是哪一派不好分辨。”
修界将無法歸類到正統的法、符、器、丹、獸等法門的異術稱為咒術。聽這歸類法也能料到其下門類的繁雜,不同派别的法門幾乎毫不相幹,哪怕是最博學的修士,也不敢說能認出全部。
可是驸馬第一次見人有眉目,他十分激動:“可有解法!”
奚啟搖頭:“咒術法門繁多,易防難解。尤其皇女□□凡軀,暴力解咒受不住反噬。如今上策,還是找出下咒之人,弄清咒術原理。屆時,解咒也就不難了。”
驸馬彎腰央求:“請幾位救救皇女和我的兩位孩兒。”
奚啟在擦手,不接話。
晏景從進府就抱着雙臂不說話。
蘇相宜又獨自承擔了所有:“驸馬放心。我們既然來了,便定會查清此案來龍去脈。”
“拜托你了,我不能沒有她。”驸馬在床榻旁蹲下,握住皇女的手,似乎想從這個昏迷的女人身上汲取力量。
幾人又去看了孩子,症狀與皇女如出一轍,隻是相對輕微。最後來到廳堂說話。
蘇相宜按照流程開始盤問:“皇女昏迷前做過什麼?接觸過什麼人?”
驸馬搖頭表示沒有疑點:“她一直都在替陛下做事,接觸的也都是朝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