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蔣父中舉,分到洛城的主簿做,舉家搬遷到官署附近。蔣芙被袁氏帶去沈家拜訪,就此結識了沈聽南。
搬了家,周圍還是少有同齡人。沈聽南長得好,裝得也好,蔣芙被她迷惑了幾年,漸漸不和張闵玩。
沈聽南曾旁敲側擊問過:“芙芙家裡的那個男孩是誰?是族中兄弟嗎?”
蔣芙道:“窮人家哪來的親戚,那小孩叫張闵,是我母親陪嫁的兒子。”
她沒和沈聽南有保留,直道:“我以後會嫁給他。”
沈聽南垂首,笑而不語。
蔣芙早該猜到她在盤算什麼。
再之後,就是撞見沈聽南在背後和其他人提她的事。
“我從未與蔣芙一道,不過看她可笑,心思古怪,留在身邊看熱鬧……”
蔣芙踹門進去,和沈聽南幾個表姐妹對上眼睛,幾人紛紛躲避,轉頭去看沈聽南,她亦一聲不吭。
蔣芙沒有大發脾氣,安靜地回了家裡,此後再沒去過沈家找她。
又過了一段時間,蔣芙午睡醒來找娘。
袁氏驚訝:“芙芙,你怎麼在這?南兒不是來家裡找你玩了嗎?”
蔣芙意識到不對勁:“她?去哪找我?”
“小涼亭那邊……哎?芙芙!你跑什麼?”
蔣芙跑到小涼亭前,見張闵與沈聽南坐在一處吹箫。
洛城六月,院中繁花盛開。枝條密處,沈聽南笑得柔情似水,手指不時搭在張闵手上,幫他找音調。
蔣芙孤零零站那站了好久。
她竟從不知張闵和沈聽南這樣要好,他們是什麼時候好的?好到了哪個地步了?
他性子古怪,除了至親至近的幾人,旁人無法接近他兩步遠。但是他和沈聽南卻坐得那樣近。
沈聽南笑着,視線朝蔣芙看來,甯靜如午後的風。
她故意這樣給蔣芙看。
給她看,在什麼都能輕易得到的沈聽南面前,蔣芙無論被怎樣看待,都是她的殊榮。
給她看,她所擁有的一切是多麼不值一提,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摧毀。
所以,不要再賭氣。
回到她身邊。
她們還和以前一樣。
蔣芙臉上發熱,是丢臉的熱。
她很窘迫。
沈聽南裝作才發現蔣芙的抓包,膽怯起身:“芙芙……你什麼時候……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蔣芙沒說話,她的視線停在沈聽南站起來以後,依然坐在原地握箫的張闵身上。
他疑惑看她,不解她站在那裡做什麼。
仿佛他和沈聽南兩人卿卿我我,在涼亭裡吹箫并沒什麼不妥。
他根本沒有把她的事放在心裡!
他願意陪她,保護她,是因為他娘是袁氏的陪嫁,他在侍奉他娘的主子,而不是因為她可能會成為他的妻子!
蔣芙沒吃晚飯,一個人在房間裡呆着。
袁氏端着甜粥進她房間,問怎麼了。
蔣芙道:“我應該是撞邪了。娘,家裡那個涼亭,我去了一次心裡就不舒服,你找人給扒了吧。”
“好,那芙芙能不能把晚飯吃完?”
……
都是陳年舊事了。
第二日晨起,蔣芙蹲在檐下刷牙。
屋外灰蒙蒙下了一早上清雨,醒來以後到處都是潮的。
張闵在埋袁氏的後院燒她的屍身,方便他們去光州路上攜帶。
她從井裡打了盆水洗臉。
正搓揉着,院門被人敲響。
“是蔣主簿家嗎?”
蔣芙以為是老登把房子賣了,來收房子的,沒出聲。
門外的人又道:“打攪了,我是郡公府公女手下的,來找貴府小娘子……”
蔣芙于是跑去開門:“找我幹什麼?”
她還拿毛巾擦着臉,發髻散落,身上也破破爛爛,一看便知家裡遭了事故。
小厮詫異之餘,把主子交代的差事辦了。
“我家公女請來了長安女師授課,有意找娘子做伴讀,不知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