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嬿回吃飽之後就離開正廳回了房,胭脂不放心她的情緒一直小心翼翼瞧她的臉色。
小姑娘梳着雙髻又矮她半頭,一雙大眼睛自下忽閃忽閃地盯着她,又在她看過來時裝作若無其事轉開眼。沈嬿回看得忍俊不禁。
其實她也想的很清楚,這段退婚劇情也許本沒有這麼絲滑順暢,但就算糾纏下去,結局也不過是被打臉羞辱一下再退婚。于是沈嬿回就問系統能不能幹脆一點,許是看她表現良好,這段對原書可有可無的劇情就被略過了。
其實也不怪胭脂小題大做,她走後柳玠也離開了,沈氏夫婦彼此對望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擔憂。都知道女兒癡戀王銘,這下子這麼痛快就放了手,誰知道是想開了還是在強顔歡笑呢?
沈夫人猶豫着道,“夫君,你看嬿兒她……”
沈将軍肅着臉歎了口氣,“讓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罷,這皇城中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鲫,哪還有王家小子這麼不識好歹的人。”
*
是夜。
月上柳梢頭,照的院中一片清輝,宛如灑落一地銀霜。
柳玠也不知道他為何來了這裡。
本來今日看到她對王銘百般糾纏讨好就覺得煩,甚至覺得人之千面,她前幾日确實讓他得了點趣味,但到底與旁人所說無異,後來見她被下藥無助的模樣,無端怒從心起。至于後來……倒是很多年沒有心緒這般起伏過了。
本來靠近她就是為了緩解他病發的痛苦,如今王沈聯姻失敗,對他而言無疑是有利的。
他想,無非就是過來看看她被退婚後哭哭啼啼的樣子,并引以為趣。
将将靠近她的房間就聽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抽噎。
沈嬿回待她那個丫鬟親密,已俨然像姊妹一般了。這才不過戌時就已經讓她回去休息,屋裡無人值守,那點細微的動靜格外惹人耳目。
他腳步頓了頓。随後又無聲無息地走進了,輕盈矯健像一隻黑貓隐入廊下。
許是白日裡昏睡的時辰久了,沈嬿回今晚一點睡意也無,這裡也沒有手機電腦之類的消遣,無聊至極。
胭脂見她恹恹地癱在床上,以為她是被退婚心情不佳,一門心思想哄她開心。給她講了幾個她聽來的丫鬟之間的八卦之後,沈嬿回想起前陣子似乎在書肆搜羅過一些話本子,遂拿來打發時間,沒想到一看就是半夜。
……看小說和熬夜果然是絕配。
現在她手裡拿的這本主角是一對歡喜冤家,種種橋段惹得人捧腹大笑,一晚上下來笑出八塊腹肌的沈嬿回覺得嘴角都有點痛,後來就收斂了許多,趴在被窩裡吃吃地笑。
柳玠坐在大開的窗戶邊上,所見就是這一幕。
被子裡拱出一個包,時不時抖抖索索的。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忽見一隻玉白的手臂伸出來拿了床邊的茶杯,一時沒拿穩,那杯子啪叽掉到床邊摔了個稀碎。
沈嬿回一愣,依依不舍地擱下手裡的話本子,從被子裡爬出來收拾殘局。
她蹲下身去撿那碎片,碎瓷斷裂的邊緣鋒利,在燈光下閃着刺眼的微光,柳玠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一枚圓潤的小石子已經從指尖彈出,打在她的手腕上。
“啊!”
沈嬿回吃痛地捂住手腕,碎瓷也掉落在地。她回頭發現柳玠時毫不意外,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早已習慣他神出鬼沒的。
早在她轉頭之前柳玠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她對他還有用,她還不能死。
“你打我做什麼!”沈嬿回揉揉手腕委屈道。
那人坐在窗棱上,此時已經換回本容,月光皎潔,而他的膚色比月光還要純白,如一捧霜雪降落在她窗前。少年烏發紅唇,那雙鳳眼中罕見地透出一絲迷惘,無端讓她想起西方傳說中不谙世事的吸血鬼王子。
“你,不是在哭?”
她的眼睫雖閃爍着點濕潤的光,但臉頰幹爽紅潤,聲音也清亮,根本不像哭過的樣子。
“我哭什麼?”沈嬿回不敢置信他也會這麼想,再聯想到他方才的動作,她頓時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割腕吧?!”
被她這般看着,柳玠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事情,神色驟然冷了下來。
“哈哈哈哈沒想到啊,你居然這麼純情?”
柳玠并攏的指尖寒芒閃爍,“呵,方才沒有想死,現在想也來得及。”
沈嬿回閉嘴做了個給嘴巴拉拉鍊的動作。
見他沒有後話,她也就繼續蹲下來收拾地上的碎片,忽然似有所感,擡頭正巧來得及看見月下那倏然離去的背影。
頗有幾分惱羞成怒落荒而逃的意味。
這人,倒是有些可愛。
收拾完,沈嬿回又回到床上看完了剩餘的部分,随後想起來白日系統的提醒,她指尖輕點識海中那個泛着微光的回憶碎片,意識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