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讓自己給樹跪下,蘇言之一百個不願意。
“什麼?這樹分明路邊随處可見,不可能是長生神樹!”
“況且那後邊是山裡最深的天坑,危險着呢。”
沈罂爻走到他身邊,對着樹反複移動位置,“來,一會兒你就跪在這裡。”
“師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真要跪的話,那我跪師父!”
“那可不行!你就跪在我說的這個位置!聽話嘛。”
他拗不過沈罂爻,隻好勉為其難地跪在她說的那個位置。
擡頭看,青白色的雲霧影影綽綽,徜徉在群峰間,似乎是覆蓋在山頭不散的愁緒。
出神片刻,沈罂爻指尖凝光,點燃了燈王的蠟燭,一片金光在他面前緩緩明亮。
“這是?燈王?”
蘇言之目送着燈王徐徐升起,蒼涼的山風萦繞周身,唯這燈光緩緩,溫暖心扉。
“等一下?這燈王上有畫?”
暗夜時看并不明顯,此時燈王被點亮,外觀上果然出現了幾朵栩栩如生的花朵。
“是花?何時畫的?”
“這花……是萱草花?”
沈罂爻目送燈王愈飛愈高,愈來愈遠,她眉頭微蹙,眸中隐藏着些許憂傷。
當他認出這是萱草花後,似乎明白了沈罂爻的用意,望向她。
蓦然目光交彙,她連忙别過頭,看天看低看手心,裝作一副很忙的樣子。
他心中明了,登時便對着她告知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不覺間,一滴清淚從眼眶中劃過。
翌日,蘇言之知道,這次他真的要離開了。
别音收拾好了行囊,“走吧,上仙。”
“山水相逢,終有一别,徐娘子,慶雲,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們了。”
“自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徐娘子笑容淺淺。
“言之,不要走。”慶雲神情低落,似欲挽留,但被徐娘子拉住了。
“慶雲大哥,不必擔心,此去并非永别,我得空一定還會回來看你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菡州城離毓華門并不是很遠,約莫有個三日,便能到了。
蘇言之跟在沈罂爻身邊,哼哼唧唧道;“師父,這次,我們可不可以慢慢走回去啊,飛在天上快是快,但是太高了,我害怕啊!”
她當然明白他的真實想法,就是不想早點回去。
沈罂爻内心斟酌,送他回去以後,她們之間也便正式告一段落了,畢竟此次下山是為喝酒而來,并沒想過會卷入這些事裡。
兩個人也許以後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這樣說來,這幾天似乎是他們為數不多可以相處的時光。
“就依你。”
“謝謝師父!”
别音跟在他們兩個後面,聽着他們閑聊所言,時不時用陰陽怪氣的語氣低聲學他們講話。
“就~依~你~”
“謝謝師父~~”
遠處群山綿延,雲朵成團頂在頭頂,碧藍色的湖水被清風拂過,蕩漾出粼粼的波光。
别音坐在岸邊,抱怨道:“才一會兒功夫,上仙和老星神去哪裡了?又不帶我!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帶着我的嘛!”
察覺有東西戳了戳自己後背,她煩躁地說道:“幹嘛呀,沒看見我煩着呢嗎!”
約莫三五隻雪白的大鵝雙目炯炯,正站在她身後。
“幹嘛!”
“哇!哇!”為首的大鵝目光不善,叫聲聒噪,讓人心生畏懼。
“你想讓我走啊!”
别音是抱月樹後人,對一般靈物都有溝通之能。
“哇哇哇!”
大鵝又叫了幾聲,後方又來了幾隻氣勢洶洶的大鵝。
“呦,還挺霸道!憑什麼讓我走,這又不是你們家的地兒!趕緊滾開,沒看見我煩呢嗎?”别音态度惡劣,分明是不懼怕這霸道的大鵝。
湖泊浩淼無垠,一隻小舟孤寂地橫在湖心,偶有水鳥經過,拍打水花銜住魚兒後便飛離水面。
蘇言之從小舟中走出來,站在船舷處遠望。
他對着湖水高聲喊道:“師父,你在哪裡呀?不是說過教我馭竹橫江嗎——”
“你急什麼?我不是尋竹子去了嗎?”
身後,一女子身姿窈窕,在她腳下,正是翠綠筆直的竹子。
蘇言之興奮地轉向她,“師父,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無他,心境沉穩便好。”
沈罂爻所言雲裡霧裡,一時間他也無法洞悉真谛。
“當真?”
“我何時騙過你,不過,你休要覺得心境沉穩很簡單,這隻是入門要求而已,想要同我一般在江面上恣意橫行,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
“來試試?”
“好!”蘇言之痛快答應了。
聞言,沈罂爻後退幾步,給他讓出了位置,“過來吧。”
他淩空而起,當腳下觸及翠竹一瞬,趕忙保持身體的平衡。
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蘇言之一把抓住了沈罂爻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