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之順勢牽起了她試圖遮遮掩掩的手,“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
“罂爻,别怕,我沒事的。”
沈罂爻一言不發,愣愣地望着他,往日淩厲的雙眸此刻竟然有波光閃動,她像是一個犯下滔天大錯不知所措的孩子。
“蘇……”沈罂爻鼓起勇氣剛發出一個字,便被人用力地擁入了懷中。
“罂爻,不要怕。”蘇言之俯下身子在她耳邊呢喃細語。
“别怕。”
沈罂爻仰着頭,任由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她竟然萌生了幾分安心和踏實。
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沈罂爻怕不怕,也沒有人在乎,更沒有人相信,戰無不勝的她也會心存畏懼。
前路已明,停頓的馬車重新啟程,海雲霧和錦書被詭霧沖擊得昏睡了過去,馬車夫說什麼也不駕車了,他不顧蘇言之的勸阻,執意要走,瘋瘋癫癫地逃離了東臨山。
蘇言之自傷失血過多,又與山中魑魅雙足魚怪鬥了個熱火朝天,臉色明顯有些蒼白。
他對傷勢視若無睹,執意要駕車。
沈罂爻抱着雙腿坐在他身邊,像個霜打的茄子,蔫蔫兒半晌不發一語。
蘇言之偷偷摸摸朝她那邊挪了挪,等到快貼到她身邊,沈罂爻才回過神。
沈罂爻蓦然擡頭,便撞上了蘇言之一張令人如沐春風的笑臉,詭霧散盡,山中月出,月光打在他臉上,整個人仿佛散發着一層和煦的柔光。
“蘇言之!”
終于等到沈罂爻出聲,蘇言之喜上眉梢,立刻回應道:“在!”
“既然你記得身中忘憂刺後的一切,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是上界神吧。”
“記得,山下的那一切,每時每刻,每句話,每個眼神我都記得,師父我不會忘的!”蘇言之驕傲地揚起笑容。
“我就說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人,原來我師父是神啊,輸給師父不丢人,輸給神更不丢人了!”
聞言,沈罂爻噗嗤一笑,“真是個幼稚的小話唠。”
“你别叫我師父啦,你本有師父,我之前……純粹是看盛予懷不過眼,想……欺負欺負你罷了,你還是叫我名字叭。”
這次,換蘇言之沉默了,他轉過頭潛心看路,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不過那片陰影轉瞬即逝,他又轉過身對她道:“那我私下可以偷偷叫嗎?”
“……随你好啦。”
沈罂爻不禁扶額,破案了,蘇言之是真的很喜歡做她的小徒弟。
“不對,你怎麼又打亂我思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哈?”
這次,換沈罂爻朝他挪了,兩個人身體貼着身體,仿佛這樣就可以訴說許多真心話。
“言之,我想說的是,我是神,我不會受傷,更不會死,你以後萬萬不可再為了我傷害自己了!我會很……”
“這個嘛……”蘇言之思忖片刻,“恕我不能答應。”
“為何?!”
“罂爻,隻要在你身邊一天,我都不會在倒下之前讓你受傷的!我明白,你很見多識廣,法力高深,不需要我的保護,甚至我可能還會拖你後腿。”蘇言之别過臉,有意沉下臉色。
“不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罂爻以為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心中急切直接撲了過去,她雙手擺動,表示“絕無此事”。
誰知,蘇言之顧着跟她說話,沒看見前方有一攔路石,馬車正好碾在石頭上,引起了很大一下颠簸。
蘇言之連忙牽引缰繩,控制住了颠簸的馬車。
馬車恢複平穩,缰繩也逐漸松了下來。沈罂爻坐在他身側,因慣性猛然後傾,蘇言之餘光瞥見,立即湊了過去。
他将身子向前傾,伸手護在了沈罂爻後腦處。
“還好趕上了。”蘇言之天生一雙多情眸,此刻粲然一笑,叫人很難不為之傾心。
沈罂爻方才沉浸于重重心事,頭腦發昏,目下擡眸,撞上一雙如畫的含笑眉眼,她清醒着失了神。
“師父,你看,我還是很有用的!”
“師父,我剛才聽見了,你說不是我說的那個意思。
蘇言之立即莞爾一笑,“我就知道師父不會嫌棄我幫不上忙的,那就麻煩師父遷就一下我嘛,我真的很想成為那個可以讓師父依靠的人!”
“可是……”我不想你屢次為我犯險。
“師父,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蘇言之逐漸朝她貼近,溫熱的氣息輕飄飄撲在沈罂爻白皙的面頰上,他口吻堅定,似乎在宣告一個預謀已久的決定。
馬車猛然颠簸,将車裡的人搖醒了,海雲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擡手撩開車門簾,誰知撞見這一幕,登時大怒,一把推開了蘇言之,并氣呼呼地将沈罂爻拖進車裡,寸步不離地生着悶氣。
東臨山山中終日陰暗,光線微弱,即使在白天也是霧蒙蒙荒涼涼一片。
跟着青羽指引的方向,衆人在錯綜複雜的山中尋到了一條通往洪春來魚塘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