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到了。”蘇言之主動停住了前進的馬車。
眼前一片枯黃破敗,風聲蕭蕭,鳥鳴杳然,全然不像這個季節的山中魚塘。
海雲霧同沈罂爻對視一眼,已然将自己重新捆好,裝作飼魚的活人了。
錦書表情緊張,忍不住問道:“罂爻,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有事我先上。”沈罂爻唇角微勾,笑着安撫她。
錦書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句,“不,大家一起上。”
蘇言之從車上跳下來,一個身着暗灰色錦緞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體圓臃腫,嘴唇上留着八字胡,用一種打量犯人的目光看着蘇言之。
“你是什麼人?今日怎麼是你來送料的?董老頭呢?”
“死了,我是他兒子。”蘇言之輕飄飄一句,張口就來。
“死了?”
“被山上的兇猴子殺死了,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逃出來,人在車上,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蘇言之不冷不熱地說道。
中年男人身後跟着一個花發老頭,他表情谄媚,身形佝偻,看了蘇言之一眼。
“洪老闆,要不是那個姓董的誤事多日,也不會拖到現在才把料送過來,他死有餘辜,當務之急不如先讓魚吃飽,别的事稍後再說,畢竟這可關系到賺錢的大事啊。”
洪春來心中依舊在擔心着什麼,他越過蘇言之走向馬車,同時對蘇言之道:“上山的路上,沒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吧。”
蘇言之表情淡然,“遇到了。”
洪春來立刻回頭,表情一派凝重問道:“什麼人?他們去哪兒了?”
“不知道,當時山裡突然起了好大一場霧,他們沖進霧裡,就再沒見過了。”
佝偻老頭跑到馬車前,“洪老闆,你不要在意那幾個人了,仙人都跟我們說了,一旦啟動了迷天步障大陣,一切生靈皆會被吞噬,何況不是還有仙人賜給我們的靈獸嗎?那些人一定被靈獸吃了!”
沈罂爻神色平靜,坐在馬車裡聽到了佝偻老頭的話,“迷天步障大陣?魔族的陣,是同名嗎?還是……”
馬車的簾子被佝偻老頭一下子打開,一束微弱的斜陽打在沈罂爻臉上,她睜開眼,同蘇言之對視一瞬。
而在蘇言之身旁,還有另一道熱烈的目光看向她。
“全都是女子嗎?”洪春來原本滿面愁容,目下見了沈罂爻竟然眉眼逐漸舒展開來,他朝着馬車走了幾步,眼神像是在探究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
佝偻老頭發覺他神色不對,連忙提醒道:“老闆,這幾個女人好對付得很,趕緊把她們扔進柴房裡,等晚上活祭了吧!”
洪春來一直盯着沈罂爻,錦書坐在她身邊瑟瑟發抖,同時有意無意地瞥洪春來,“罂爻,這個男人怎麼一直看你啊。”
沈罂爻不自覺呼出一口惡氣,眉頭微蹙,像是在看什麼晦氣的事物。
蘇言之察覺她心中不悅,立即上前擋住她,“老闆,人我已經帶到了,反正我爹也死了,不如以後就由我代替他給你做事吧,我年輕力壯,一定比我爹強!”
洪春來根本不理會他,兀自失神中,身後突然傳來震天響的拍水聲,仿佛什麼巨石從高空墜落到深潭中。
這怪異的水聲一下子将他從神遊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洪春來驚起一身冷汗,連忙退後幾步,“趕緊趕緊,把她們鎖起來,等晚上活祭。”
“好嘞。”佝偻老頭興奮地應聲。
洪春來一走,佝偻老頭立刻擺出了兇狠惡劣的表情,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根粗糙的鞭子,狠狠甩在地上,罵罵咧咧地說道:“趕緊滾下來。”
錦書緊張地起身,躲在沈罂爻身後,海雲霧嘴裡罵罵咧咧地從馬車上走下來。
看着聽話順從的三人,佝偻老頭頗為滿意,他賊兮兮地走上前,想要摸一下錦書的臉,卻被沈罂爻冷如冰霜的表情吓到了。
佝偻老頭覺得自己失了面子,氣急敗壞地對沈罂爻道:“臭娘們兇什麼兇,一臉克夫相,等到了晚上,先把你祭給魚神!”
柴房裡,沈罂爻雙眸微閉,每每想到佝偻老頭那油膩膩的眼神,手指便發癢,她對着門外說道:“那個死老頭去哪兒了?”
蘇言之在關押她們三個的柴房門前寸步不離,“大概又去拍洪春來的馬屁了吧。”
“罂爻,方才我出去逛了一圈,這附近人很少,隻有洪春來和那個老頭,以及一些看守房門的家仆,數量不多約莫五十人。”蘇言之背靠門扉低聲道。
“魚塘呢?去了嗎?可見到那些奇怪的魚?”沈罂爻對這一點格為關切。
“去了!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傳聞中洪春來家的黑魚個頭極大,可大大小小的魚塘我都看過了,别說大魚,我一尾魚都沒看見!反倒是長滿了荷花。”
海雲霧聽到他們的對話,緩步走了過來,她雙手抱臂,說起話來聲音清甜語調上揚,但一個眼神都不肯分給蘇言之。
“白天當然看不見,那些魚都接受了我族寶物的加持,已然有了些氣候,鬼精得很,我們之所以要以這種方式混進來,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等到晚上那些魚妖出來吞吐月華的時候我們再下手。”
“不過洪春來今天怎麼那麼奇怪,他一直看你做什麼?”海雲霧疑惑地将目光轉向了沈罂爻。
沈罂爻抗議道:“我怎麼知道!看得我想一拳打爆他的頭!”
錦書坐在草垛上,抱着雙膝,默默觀察着商議行動的三人,聽到海雲霧的話,她狀似開玩笑地說道:“可能是覺得罂爻太漂亮了吧。”
沈罂爻:“……拜托不要……”
一提到這個,海雲霧立刻機靈了,她将沈罂爻拉到一邊,“你今天跟他說的夠多了,不許再跟他說話了!”